01
教室里就剩下余寧和路山兩個人，一南一北對坐著。看似安靜的沉默著，余寧心里卻翻江倒海，覺察到路山沒有要先開口的意思，她咬了咬牙，崩緊了嘴。
只有他倆一次就過了六級，所以現在面臨著全班都去考試，獨留兩個人一言不發地守著看門。她低著頭看著面前的大部頭，腦袋里不停的晃著同一個問題，要不要開口。
余寧太想開口了，可是她不知道問什么。對面那人，既不抬頭看她，也不主動搭話，余寧一肚子話想問，卻連個由頭也沒有。兩個小時眨眼就晃過去了。陸續有考完的同學進來教室。嗅覺靈敏的人一進來就覺得不太對勁，略略停頓了幾秒，再感覺一會兒，覺得剛進教室那股緊張的氛圍忽而又沒有了。吃瓜群眾甲一臉莫名的看看兩個離得八丈遠的人，覺得自己可能想多了。
余寧失去了絕佳的質問機會。
要說余寧和路山是什么關系，余寧自己都回答不上來。她喜歡路山，但路山對她似乎還差點意味。為什么這么說。因為路山新交的女朋友是余寧同寢室的好姐妹。
路山到底在想什么？難道自己真的會錯意了嗎？
余寧不得不懷疑自己久經情場是不是遇到對手了，居然會動用到辯證法來檢驗自己的判斷。但路山的行為也不是無跡可尋。余寧剛剛甩掉異地戀的男友，前一秒還心痛的稀里嘩啦，下一秒就能眼都不眨的開始用招數撩路山。
說起來也挺好笑的。為前男友哭紅了眼的余寧，一個人在大操場上頂著蒙蒙細雨傷春悲秋，一個短信發出去，兩分鐘后路山戴著帽子慢慢的在雨霧那頭走來。不得不說，余寧吃準了路山會來。綠茶婊，說實話，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當的，首先你得清楚對方是不是可攻破。余寧覺得，在這方面，自己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回到寢室，踢了鞋窩在床上，余寧滿腦子都是路山那雙平靜又帶了點微波的眼睛，帶點疑問和痛楚，似令人淪陷的深淵，避之不及卻無法自控的滑下去。余寧不怕路山看透，那沒什么大不了的。
02
她吃定路山了。正因為這種心照不宣的確定，所以余寧順風順水，打算一舉拿下。
有事沒事聊兩句，話不多，但要點在點子上。即便是用招數，余寧也是用了心在做。對于兩人來說，關系不過是一層還未挑明的紙，但對別人來說，已經明顯得恨不能昭告天下了。
最明顯的是，室友的態度開始越來越明朗了。
一群人說話，沒余寧的份，她要來插嘴，大家都很有共識的共同閉嘴。
無他，好姐妹里的其中一個，占了明面上的所有優勢。和路山公然的出現在大家各種視線里，談笑間完全不把自己當外人，所有人都認為他們就缺一個公告了。
余寧傻眼了，對付男人，她有天生的嗅覺。但對付女人，她就是個十足的蠢材。吃瓜群眾不無意外的看到，很快余寧偃旗息鼓，同寢室姐妹正大光明上位。
余寧不想被繼續排斥，就只能老老實實繳械投降，灰溜溜的認輸。這場戰役里，只有路山，不費一兵一卒，大獲全勝。
潰敗的余寧像是認了命一樣，突然發現自己實在是可笑。有時候同學們都在一起討論，做小組作業，她突然抬起頭，盯著路山。路山像是有感應似的，也靜靜地望向她。余寧看著那雙她最初讓她沉迷的雙眼，滿是迷惑。互相對視不過幾秒鐘的時間，卻讓余寧覺得像是地久天荒一樣漫長。
她猜不透路山怎么想的。最初她篤定，路山是真的喜歡她的。可是越到后來，成雙入對的出現在她面前的兩人，越來越默契，路山臉上的笑越來越真誠。
室友是真的待路山好，感情的事做不得假，尤其是在余寧處處挑剔的眼光里。他們志趣相投，性格相似。余寧連嫉妒的力氣都提不上了。她知道，有些東西，她給不了路山。
最初的一點埋怨漸漸被無奈取代，錯過路山有很多原因。如今回看，不全怪自己。也許余寧從一開始就沒明白，路山到底想要什么。
他們剛在一起的時候，余寧問路山，你真的喜歡她嗎？短信發出去十分鐘才得來他的回應。喜歡。短短的兩個字讓余寧傻在那里。自己算什么？在他眼里，這就是一個強行尬撩到最后臉面都會差點保不住的失敗者嗎？
余寧下定決心不再糾纏在一段注定沒有結果，傷人傷己的感情里。即便是她還想再拖一拖，路山也似乎不愿再如此游戲下去，他親自上手欲斷絕這一切。
再攪弄下去，余寧不保證自己會不會討厭自己這樣，沒有自尊，沒有底線。不如大方一點，看到他們對面過來，微笑一下，然后過去。不過就是剛開始難了一點，笑得僵硬一點。習慣了之后，余寧甚至有時會突然想起，自己最開始只是想先裝個樣子。假的原來可以變成真的。
可是還是忍不住要再看一眼，他坐得稍微近一點，余寧就肢體僵硬，表情怪異。想拼命抿起嘴笑一下，卻比哭還難看。憋了許久說一句話，卻詞不達意，看起來像是嘩眾取寵。明明是要避開的，卻總是莫名其妙的碰上。這樣次數多了，余寧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得心理疾病了。不就是告別了一段不怎么樣的感情嗎？至于變成這樣無法自理的樣子嗎？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連失戀都算不上。余寧在心底深深的鄙視自己，真是越來越不中用了。
03
畢業那天，路山剛好排在余寧的身邊，她看了看四周，覺的避無可避，干脆利落點，該干嘛干嘛。剪成超短發的余寧，個子看起來小小的，瘦瘦的。跟著人群，上臺領學位證再拍照，大合照，然后散。等到畢業的流程都走完時，余寧的男朋友早就在樓下等很久了。她提著衣裙一蹦一跳跑去。身后是還未走完的同學，她似乎看到路山停下來往她這里看了一下，她不確定。
日光太亮眼，她拿著學士帽擋在眼前，挽著男友的手離開了。
離校時，書頁夾層掉出來一張折起來的調查表。那時是大一第一節思修課，老師讓他們做一次同齡人社會調查。字跡些許潦草，還算清晰，也許選項都是亂選的吧。其他的表格余寧早已不知丟在哪里，只有這一張。姓名欄上鄭重的寫著，路山。
那時余寧看著臺上話極少，說話時眼睛里有些沉沉的光的男生，突然想起那些被她偷偷鎖在抽屜的言情小說，原來是真的有這樣的人啊。
她微微翹了翹嘴角，聽到他自我介紹，大家好，我叫路山……
微信里消息列表最底部，熟悉的頭像，只有一條游戲分享消息。余寧長按了一下，像慣常做的一樣，只是這次沒有猶豫。刪除，鎖屏。剪頭發的時候理發師問她，留了這么長剪完可不要后悔啊。
她看著鏡子里那張肉肉的臉，又想起了些什么。
不適合的發型，留著只會更丑。后不后悔，剪了才知道。
不放下，又怎會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想象中那樣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