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喂----假發,喂------醒醒啊!”
“-----呃”我努力想睜開眼但眼前仿佛被蒙上了一層紗,依稀間我好像聽見有人在呼喚我。耳邊呼嘯著風聲,血腥味絲絲涌入鼻內。春日的陽光暖暖地打在額頭上,好像一切悲傷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我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是辰馬一臉焦急的模樣。
“假發,你終于醒了,不是說好和銀時他們來救老師的嗎?怎么你一個人躺在這里,銀時他們呢?”辰馬抓住我的肩膀連珠炮一般地問道。
我環顧了一下四周,只有辰馬帶來的人馬和一些敵人的尸體,早已不見銀時和高衫的蹤影。
“.........我也不清楚銀時他們在哪兒,老師........”我的聲音哽咽起來,老師最后那抹虛弱的微笑突然浮現在我眼前,仿佛一道魔障,死死地哽住我的喉頭,說不出話來。
“........老師.......他被敵人綁架........我和銀時他們來救他的時候........不小心中了敵人的套.......最后.....銀時選擇了救我跟高杉.......迫不得已把老師給殺了.......”
辰馬原本緊緊攥住我肩頭的手突然松了下來。良久,我抬頭看向天空,四下一片沉寂。
原本艷陽高照的天空突然間陰沉了下來,辰馬向我走過來,一把將我拉起,架起我胳膊緩緩向前走著。
“我想,銀時他們應該回屯所了,天要下雨了,我們也趕緊回去吧。”
二
回到屯所,辰馬立即叫了大夫來看我的腿傷,我躺在床上,腳上纏著厚厚的繃帶。
“蠢馬,銀時他們........”
“我剛才去他們的房間看過了,他們都在,只是,狀態不怎么好,阿銀坐在窗臺上發呆,高杉的左眼受了傷,看過大夫已經睡下了。”
“這樣啊....”心里懸著石頭突然卸下了。
“那個....假發,你腿上有傷,這幾天就好好休息,至于松陽先生的遺體,我過幾天命人將其火化。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
說完這些話,辰馬便出了房間,留我一人呆呆的看著天花板。
“......老師.......松陽老師.......”不知不覺,我呢喃出聲,我曾經迷茫過,無措過,直到看到老師溫柔的笑顏,我才終于決定,老師所在的地方就是我終身所追求的方向。
“松陽老師,什么是武士道呀?”
“武士道?那是什么?在我眼里哪有什么武士之道,真正武士只要昂首挺胸朝著自己所向往的方向無畏地走下去就行了。”
“.......那我可以和高杉一起成為你的弟子,追尋你所說的武士之道嗎?”
“唉....你和那個來踢館的小子不是早就加入我門下了嗎?畢竟踢館來的次數比我的正式弟子還要勤。”
“誰要當你的弟子,那只是假發一個人說的,我又沒有同意......./臉紅/”
“哈哈哈哈哈,還不承認,哈哈哈哈哈”
三
那些曾經的回憶忽而飄近,想起很久很久之前,我抬頭便能看到的那張和煦的笑顏,他總是拿著一卷書,敲醒角落里睡得流口水的阿銀,也同樣拿著這卷書,給我們講述著武士之道。
記得那個時候老師被人詬病,于是我們常常顛沛流離,沒有一間像樣的教室,老師只是執著書卷走在田野間,后面拖著一字散開的我們。
最后,那段居無定所卻又自在美好的時光以老師的離開而終結,有一天晚上,一群身份不明的天人突然入侵,老師為了保護我們所有弟子,自愿帶上枷鎖,在盛滿月光的寒夜里,毅然轉身。
歷史好像總愛上演著重復的戲碼,再見到老師時,他依舊被枷鎖給束縛著,只不過不同的是,我和高杉也一樣落入虎口。被敵人踩在腳下,我拼命掙扎著,卻看到不遠處,那樣安詳又熟悉的背影,突然間淚盈于睫。
那群天道眾的黑衣人一把將阿銀推到前面,冷冷地說;
“松陽,我把你的愛徒給帶來了,你看他們是會為了救你而犧牲自己還是為了茍活而殺了你。”
阿銀低著頭,輕顫著拿著劍向老師走去。
我的大腦幾乎一瞬間空白,只聽見耳邊高杉急切的咆哮。
“不,不要啊!阿銀,不要!”
恍惚間,我好像看見老師轉過頭來,輕聲說著謝謝,卻在下一個我沒來得及回神的時刻,雪白的刀刃一閃而過,我看見天上濺出血色的花。
仿佛一切都變為了混沌,那種閉上眼都興奮地明晃晃的感覺,卻隨著刀刃的落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道被我視作希望的光亮,就在這一刻,
熄滅了。
四
好像有陽光打在臉上,明晃晃的,刺得我睜開了眼。我轉了轉脖子,沒有想到一覺竟睡到正午。窗外的陽光明亮得睜不開眼,還有鳥翩躚飛進房內,歇在了桌上已經涼掉的早飯旁。
我穿好衣服便下了床,本想走到桌子旁去端掉飯菜,卻發現菜托下還壓著一封信,我抽出一看,是辰馬的字跡。
“假發:
? ? ? ?想你身患重傷,在你昏迷的兩日便沒有打擾你。前線出大事了,就在你昏迷的第二天,幕府已經向天人投降,已經簽署了戰敗協議。我們........戰敗了。不過前線,還有一部分不明情況的士兵,在繼續戰斗,我要趕過去支援。銀時和高杉還留在屯所,切記,戰爭失敗后,攘夷志士便馬上會成為眾矢之的,萬事小心為上!
? ? ? ? 等我歸來!”
雖然早就料到幕府的走狗會選擇投降,但是沒有想到一切會來得那么突然,從小到大,我最大的愿望就是這場戰爭能早日結束,但是以這種喪權辱國的方式來換來一絲喘息的機會,那我手中一直緊握著的劍,和那些武士之道又有什么存在的意義。
我有些激動地推開門,刺目的光線一瞬間涌入房內。我瞇起了眼,緊緊攥著信紙的手微微泛白。十年攘夷戰爭終于結束了!我們這么些年所有的努力與犧牲也在這一刻,徹底失敗了!
五
我出了房間,屯所里的士兵們稀稀拉拉的在忙活,因為戰敗,大家的心情都十分低沉。想起銀時和高杉,本想去看看他們的情況,卻沒想到翻遍了屯所也沒看到他們的蹤影。直到有個士兵慌慌張張跑過來對我說:
“不好啦!白夜叉和鬼兵隊隊長打起來了,桂先生,你快去看看啊!”
我急忙趕到屯所后的一個小山坡上,高杉和銀時正兵刃相向。從小到大,我看到他們無數次的決斗,卻沒有那一次像現在這樣,殺氣四溢,毫不留情。“錚.......錚..............”山谷中回響著刀刃交磨的聲音,隨之是糾纏起來一白一紫的身影。我拼命地的朝他們喊著:
“阿銀!高衫!別打了,快住手!”
而他們仿佛聽不到我一般,依舊拼命的廝打在一起,那原本糾纏在一起的一白一紫慢慢地混入越來越多的紅色。四周的樹木被削斷,樹葉紛紛飛舞。
突然間,我不再喊了,因為我知道他們是在發泄心里的魔障,老師被殺,戰爭失敗,這一切的一切都來得太突然。
“砰!”--------------突然間,一個白色的身影落到了地上,緊接著一柄沾滿血跡劍直直地沖了過來。
我幾乎是在瞬間奔了過去,擋在了白色身影前。
鮮血一滴滴從我的指縫里滲出,我緊緊地攥住刀刃,抬頭對著雙目赤紅的高杉說道:
“到此為止吧!現在的情勢十分緊急,不要再有內訌了!”
他輕哼了一聲,手上力道依舊未減,他死死的盯著我,雙眼仿佛能滴出血來。
六
“假發,滾開!”
刀上的力度絲毫未減,好像要把我的手生生砍成兩段,我吃力地抵擋著高衫瘋狂的進攻,一刀接著一刀如狂風驟雨般向我襲來,雙目赤紅,發絲凌亂,如同發狂的猛獸一般,這樣的高杉,我從未見過。
好像這一戰之后我們都會沉寂一樣,就像沸騰的水在停止沸騰前的瘋狂掙扎。漸漸地,我已經開始有些擋不住了,身形也開始微微晃動。就在我即將倒下的瞬間,身后的白色身影卻突然沖出來,就在瞬息間,扭轉了局勢。“.......阿銀......”我不禁喃喃出聲。原本雪白的衣裳已經血跡斑斑,手中緊握著的刀硬生生地擋下高杉的致命一擊,刀刃相接發出呲呲的聲響,他們對峙著,如同垂死掙扎的獵豹。
“.......高杉.......”阿銀眉頭緊鎖,聲音嘶啞地說道
“高杉!看著我!”布滿血絲的雙眼猛然對上,摩擦間發出聲音也愈來愈響。
“老師.....他......已經........死了........”
“我們的老師吉田松陽已經死了!”
那原本散發著危險氣息的血紅眸子,就在聽到這句話后瞬間縮緊,如同失去了生氣一般。
哐當一聲,交織在一起的兩把刀頹然地掉落下來,高杉的手微微顫抖地扣住阿銀的肩膀,什么也沒說,只是死死看著,恍惚間我好像看到有晶瑩的東西滑下,而另一只被紗布厚厚纏住的眼,也因為撕裂了傷口而淙淙地冒出血。
“轟隆隆”天空突然陰了下來,烏云攢動,電閃雷鳴。一點點,有雨從天上飄下來,風陣陣吹著,帶著破碎的枝葉肆意飛揚,不一會兒,小雨已經有了傾盆之勢,嘩嘩啦啦,仿佛要把這天地都融化在這片朦朧里。高杉默默地收回手,繼而轉身,雨勢越來越大,把他的腳下染得一片鮮紅。他的身形微微顫抖著,好像在拼命忍耐著什么。
“阿銀.....假發......對不起,我無法再繼續我們的理想了,老師離開了,被這個世界奪走了,所以,我不得不破壞,與世界為敵。”他沒有轉過來,只是用這種涼涼的,卻悲愴得令人落淚的語氣說著。
“下次見面........就是敵人了。”
七
沒過多久,我和身受重傷的阿銀便被屯所的其他士兵帶了回去。回到屯所后,我立即叫了大夫來看了阿銀的傷勢,高杉走后,阿銀因為失血過多而陷入了昏厥。一天天過去,雖然每天都有大夫照料,但依舊沒有醒來的跡象。幾天后,辰馬從戰場回來。情況比預想的糟糕得多,幕府的投降,使得原本一些隸屬幕府的抗敵份子紛紛倒戈相向,在加上原本就勢局上方的天人部隊的圍剿,攘夷軍力大大受挫,即便辰馬率領軍隊上前支援也依舊沒能改變慘敗的結局。
世事瞬息萬變,攘夷戰爭敗局已定,誰又能想到,我們耗盡整整十年,犧牲無數同胞誓死要守護的國家,就在頃刻變成了階下囚。
抗戰的大軍已經只剩下稀稀拉拉的一些士兵,并且大都身受重傷,由于辰馬在前線也受挺嚴重的傷,所以安頓傷員的重任便落到我身上。每天看著冷清死寂的屯所,心下便不自覺生出一分寒涼。前線死傷慘重,又加之高杉離開帶走全部鬼兵隊,屯所里一時間只剩傷員和一些長期駐扎的士兵,十分蕭條。
我常常想著,我們是不是就會這樣沉寂下去,帶著所有的榮辱與犧牲,就這樣在歷史的長河里銷聲匿跡。甚至來不及翻起一陣浪花就被瞬間打散,我好想睜大眼睛看清方向,卻可悲的發現眼前纏繞著一片迷霧。我問著自己,是不是該認命以悲劇收場,但那只手畫上句號的手,卻死死掙扎著不肯落下去。
八
一天清晨,天才蒙蒙亮,我便聽到一陣敲門聲,起身開門一看,辰馬正站在門口,左手受了傷纏著厚厚的繃帶,右手提著一個籃子,在我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便閃身進門了。
他放下籃子,自顧自的坐下。語氣輕輕地說著:
“假發,我這次來,是想跟你道別的。”
離別來得太猝不及防,過了許久我才啟聲問道:
“道別?道什么別?你要離開去干什么?”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總想著去宇宙游玩一番,當個艦長也不錯。”
“別開玩笑了,你暈船暈成那樣,當了艦長還不得吐死,所以說.........”
“喂-----假發”原本戲謔的語氣驟然變得嚴肅起來。
“戰爭已經結束了,我們已經沒有留在這里的理由了。高杉離開,銀時重傷昏迷,屯所里剩下的也都是一些傷兵,這樣的我們根本成不了什么氣候了,再加上現在攘夷志士已經成為了眾矢之的,能不能逃過圍剿還是個未知數,所以,我們得想想別的出路了。”
說著,他便從身旁的籃子里取出一壺酒,倒了兩杯,然后拿起一杯遞給了我。
“你呢?你怎么想?”
我接過酒杯,抿著酒,沒有答話。
敗局已定,親朋盡散,我還遲疑著不肯相信這已是事實。即便高杉離開,阿銀昏迷,我也依舊固執地相信著,也許一切還沒結束,我們還能振作起來的,可是辰馬的一席話,卻如同一柄利刃,直剌剌地劃開我被謊言包裹的內心,直面這血淋淋的一切。我看向辰馬,但是那目光卻依舊明亮如炬。
“雖然幕府向天人投降了,但并不代表我們就沒有反敗為勝的機會,現在幕府大失民心,我們可以暗中聯絡攘夷積極分子,慢慢擴展我們的勢力,總有一天會強大到推翻幕府的......”
“假發,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幕府與天人的勾結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雖然推翻那幾個傀儡將軍并不難,但是我們真正要對抗的是他們背后的強大勢力,你覺得就憑這幾個殘余勢力真的有希望救國救民嗎?洞若觀火的天才桂小太郎應該比我更加清楚吧。”
我沉默地低下了頭,緊握著酒杯的指尖微微泛白。放棄還是繼續?我的心里一團亂麻。腦中突然閃過童年的畫面:跪在墳前,奶奶曾說,雖然我們家族的繼承人只剩你一個,但是也千萬不能忘記救亡圖存的重任.....在私塾的時候,我總是問老師一個問題,什么才是真正的武士之道。而老師總是笑著說,沒有人規定過什么武士之道,如果非要說什么的話,那就是認清自己的方向并且一直堅定的走下去吧......
突然間好像一切都開闊了起來,我直直地看向辰馬,唇角微揚地說道:
“一日為攘夷志士便終身為攘夷志士,身為武士應該有不畏犧牲的意識,不管前路如何堅辛,我還是會繼續走下去的。”
說罷,辰馬突然大笑起來。
“不愧是頑固派的代表,經此一別不知何日才能再見。”
說著便起了身,緩緩向房門走去,就在將要出門時突然轉身,雙門如炬地看著我。
我挑眉微笑,目光堅定地回望著,異口同聲地說道:
“千萬不要死啊!”
九
沒過多久辰馬便帶著他的人馬離開屯所,阿銀依舊昏迷著,屯所里只剩下稀稀散散的一些人,不知不覺已值深秋,一切都凄涼得很。
辰馬走后不久,我便把屯所里剩余的其他兵力全部聚集起來,編成了新的攘夷部隊,現如今情況緊急,我們腹背受敵,必須趕快隱藏起來,轉移陣地,可是就在我們打算轉移陣地前一天,敵人突然襲擊了屯所,我們不得不被迫撤離,慌亂中,我急忙跑去阿銀的房間,卻發現里面早已沒有他的身影,可是情勢逼著我來不及細查,只能先帶著部隊離開屯所。
幸運的是,我們逃過了圍剿,轉移了陣地成立了新的攘夷根據地,只不過我無數次派人去尋找,卻依舊沒能找到阿銀,會不會他已經死了,每每有這種疑問發出,我便下意識的否決掉,叱咤風云的白夜叉是不可能那么輕易地死掉的。
只是我還是依舊擔心,經歷了老師被殺這件事,阿銀真的還能振作起來嗎?
直到有一天,在路上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依舊是那一頭白色的卷發,穿著吊兒郎當的衣服,看到我后還是假發長假發短的,突然間,有一股暖流直冒上心頭,他不再是孑然一身,還有兩個小小的身影陪伴著,老師的死帶走了他所有的熱血,仿佛一夕之間變成一個頹廢的大叔,但欣慰的是,他依舊還能看著我,露出燦爛的笑。
只要你臉上的笑顏未曾離開,我便有了堅守下去的理由。
阿銀,高杉,辰馬,雖然我們彼此都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但是我卻依舊相信,我們內心所直通的方向一直沒有變過,總有一天,我們會再度聚集到一起,并肩作戰。
我會一直秉承著老師的意愿,按著自己的武士之道走下去。
而你們,也終會在某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里,回到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