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趙明上小學時，母親就因病去世了，他和父親相依為命。父親靠養豬和種地維持家里的全部開銷。為了讓失去母愛的趙明能夠健康成長，父親沒考慮再娶老婆，把全部的愛都傾注在了趙明身上。
趙明上學時，父親無論多忙多累，都會在他放學前給他做好飯。趙明每天出門前，父親都要叮囑他上課認真聽講，好好學習。
趙明暑假期間，父親在家干活，他就去和鄰居家的小朋友們玩。有次，趙明哭著跑回家找父親，父親問他怎么了，他邊揉淚眼邊用哭腔說：他們說我是沒媽的孩子。那時候趙明年紀小，不明白父親眼神中的失落。父親抱起他說：走，爸爸帶你去吃好吃的。
父親下地干活，就把趙明帶在身邊。父親彎著腰在田地里揮汗如雨，擦汗的瞬間還不忘遠遠地看看趙明。趙明獨自坐在地頭上玩土，玩小蟲子，玩花花草草。傍晚，父子倆伴著夕陽走回家。
一直以來，父親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趙明能考上大學，擺脫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命運。幾年后，趙明也沒辜負父親的期望，成功拿到了省城某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收到錄取通知書那天，父親皺紋橫生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他拿著錄取通知書看了好久，還告訴趙明一定要收好，別弄丟了。然后去廚房給趙明做了一桌子的菜。
02
趙明帶著行李去了省城讀大學，家里就剩下父親一個人。父親每天除了干活，就是期盼著趙明打電話回家。每年臨近寒暑假的那段時間，父親都希望時間能過得快一點。
年輕的趙明不懂，父親說“在干嘛呢”，意思是“我想你了”；父親說“放假早點回家”，意思是“我想早點見到你”；父親說“還有錢花嗎”，意思是“我愛你”。
大多數的父母做盡了愛子女的事，卻沒說過一句愛子女的話。
趙明每次放假回家，給他做好每一頓飯就成了父親最重要的事。他不知道這些都是父親在他回來前精心準備過的，還以為家里原本就吃的挺好的。直到有一次，他想給父親個驚喜，特意提早幾天回了家。結果發現，家里除了土豆和白菜，什么都沒有。
父親好像從不為自己而活，趙明就是他人生的全部意義。以前總盼著趙明長大，長大后又盼著他上大學，上大學后又盼著他工作穩定，工作穩定后又盼著他娶妻生子。趙明的成長是父親人生路上一個又一個的路標，承載著父親對明天的所有期待。
趙明在父親的盼望中長大了，父親也在時間的流逝中變老了。
03
趙明大學畢業后，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工作。他知道對家里應該報喜不報憂，可巨大的壓力壓的他透不過氣。走出擁擠的人才市場后，他還是沒忍住撥通了父親的電話，他沮喪地對父親說：讀了大學也找不到合適的工作。父親說：人這輩子，只要不怕吃苦，總不會餓死。一開始沒有工作經驗肯定難，慢慢就好了。
掛掉電話后，父親給趙明卡里打了兩千塊錢。趙明在省城的出租屋里，看著銀行的短信提醒，眼淚滴在了手機屏幕上。他開始明白，過去的那些年他之所以覺得生活容易，是因為父親為他扛起了所有的難。
父親想著在城里為找工作奔波的兒子，夜里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蛇@一次，他也無能為力。他想了一晚上，第二天又去市場買了幾只雞，開始養雞。多為兒子存些錢，或許能讓他好過一點。
有好幾次，父親都想撥通兒子的電話，問問他工作找的怎么樣了?？捎峙滤年P心會增添兒子的壓力，最終還是放下了電話。
04
趙明的工作漸漸步入正軌，他也到了該成家的年紀。有個初中同學結婚通知他，他忙于工作不能回去參加婚禮，打電話跟父親說：爸，你下周去同學家幫我上個禮吧！父親說：嗯，好。兒子，你也該找個女朋友了。
經朋友介紹，他認識了個還不錯的姑娘，名叫張芳。張芳外表樸素，不像城里生活的其他姑娘那樣花枝招展。但相處下來，兩個人挺能合得來。
趙明帶張芳見父親那天，父親特意把家里收拾了一遍，穿了一身干凈的衣服，還準備了些自己不舍得吃的水果。看著張芳牽著兒子的手，有說有笑，父親心里樂開了花。
趙明和張芳離開家的前一天晚上，父親給了張芳一個紅包。還叮囑兒子去女方家一定要給人家多買點東西，要對人家父母有禮貌。
趙明悄悄問父親覺得張芳怎么樣？父親像個孩子似的笑笑，說：你覺得好就好。只要你過得好，我就很開心。
05
談婚論嫁時，張芳說：趙明，其他的我也不多要求，但是咱倆在城里生活，總得有房子住吧！趙明又撥通了父親的電話，他說：爸，我想買房。
父親趕忙張羅賣老家的房子，還把家里的豬和雞都賣了。因為賣掉房子后沒地方養它們了。一個月后，父親帶著二十萬去城里找趙明。見到父親后，趙明說：爸，你怎么來了？父親從手提包的最里面翻出一個裝錢的袋子拿給趙明說：我來給你送錢，這是二十萬，爸只能湊這么多，應該夠你付首付了。
趙明接過錢說：夠了夠了，爸，你哪來的這么多錢？父親邊收拾剛才翻亂的袋子邊說：我把老家的房子、豬和雞都賣了，還取了以前的積蓄。
趙明愣了一下，他本想說：把房子賣了您住哪兒啊，轉而說成：爸，等我買了房子您搬來城里和我一塊住吧！父親剛要開口，趙明又說：爸，您如果不答應，這錢我就不能用。父親又笑了，這是父親第三次這么開心的笑。趙明發現父親更老了，時間在他身上好像是加速的。
趙明和未婚妻張芳說：我父親把老家的房子賣了給咱們湊了房子的首付，以后我爸和咱們一塊住，你不介意吧？
張芳聽見要買房了，高興地說：不介意。
06
父親搬到城里不能種地也不能養豬，反而不知道該干些什么了。于是每天給兒子和兒媳婦打掃家，做飯。小兩口每天除了上班，什么都不用干。一家人吃飯很難把量做到剛好，飯做多時，父親就下頓自己吃剩飯給他們做新的；飯做少時，父親就說自己在家待著不餓讓他們吃。
起初，三個人相處挺融洽的。后來有一次，張芳下班回家后看了一眼餐桌上的飯說不想吃了，然后就回房間去了。那頓飯，父親和趙明都沒吃好。父親小聲問趙明：張芳怎么了？趙明說：沒事，別管她，咱們吃咱們的。
趙明扒拉了幾口飯就回房間了，父親收拾餐桌時聽見主臥傳來兒子和兒媳拌嘴的聲音。一開始還聽不清說什么，后來聲音大了。張芳說：每天就那幾樣菜誰能吃得下？趙明說：你小點聲行不行。
見兒子和兒媳爭吵，父親心里也不好受。他洗完碗筷默默回房間了。第二天，父親就像什么都沒發生一樣，繼續照顧著這個家。
又有一次，父親給兒子和兒媳送果盤的時候，無意間聽見兒媳說：本來咱倆的工資除了還房貸就沒剩多少，還要養活你爸，這日子以后怎么過呀？父親收回正要敲門的手，心里涌上一陣難過。
那天晚上，父親想了好多，他覺得自己辛苦奮斗了大半輩子就是希望兒子能過上好日子。現在雖然自己年紀大了，可也不能成為兒子的拖累。于是父親決定從明天開始收廢品賣錢。
07
一開始，父親每天拿幾個編織袋出去撿廢紙，飲料瓶，撿滿后去賣錢。晚上回來，腳上磨的全是泡。
賺了一些錢后，父親去舊貨市場買了輛破舊的二手三輪車，這樣他就可以回收更多的東西。
父親開始賺錢后，張芳和趙亮很少吵架了。大家都以為日子能這樣平靜的過下去，父親還計劃著要為兒子還房貸盡一己之力。
十月底的一天，傍晚時分突然下起了大雨。趙明一下班就接到了張芳打來的電話，張芳說她沒帶傘，她們公司附近本來就很難打車，一下雨更是打不到車，讓趙明趕緊打車去接她。趙明打車去張芳她們公司的路上，有位阿姨舉著手焦急的在路邊攔車。司機說：她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我們要不要...司機還沒說完，就被趙明打斷了，趙明說：我也有很重要的事，快走吧！
接到張芳回家的路上，趙明接到父親的手機打來的電話，從聲音可以聽出是個陌生的阿姨，阿姨說：你好，你是這個電話主人的兒子吧？你父親被車撞了，現在在人民醫院搶救呢！趙明讓司機掉頭開往人民醫院。
趙明趕到醫院后，父親正在手術室接受治療。他站在手術室門外，焦急的走來走去。過了一會兒，醫生出來了，趙明趕緊走過去，醫生搖搖頭說：送來的太晚了。
趙明跪在父親的尸體邊，淚流不止。
08
[if !supportLists]第二天[endif]，趙明從手機上看到關于父親車禍的新聞報道。其中有一段關于昨晚送他父親去醫院的好心阿姨的采訪，阿姨說：我回家路上看見一個人躺在地上，周圍還有血，他旁邊停放著一輛翻了的三輪車，很顯然是被車撞了，肇事司機沒見到。我趕緊站在路邊攔車，想盡快送他去醫院，結果攔了好多輛車，都沒人肯停下。
看到這兒，趙明的腦中閃過昨晚阿姨攔車的畫面，原來躺在路邊的就是自己的父親。如果自己當時讓司機停下，父親可能就不會死。想到這兒，趙明狠狠地給了自己兩拳。
處理完父親的后事，趙明癱坐在地上，不說話，也不吃東西，神情異常的冰冷可怕。張芳試圖勸他，對他說：你能不能別這樣？趙明看都沒看張芳一眼，只說了句：離婚吧！他的語氣平靜，聲音也不高，卻透露著不可挽回的堅定。
張芳收拾東西出了門，趙明發出一聲凄楚的冷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