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維利亞這幾天可真夠冷清的啊!”今天是跨年夜,塞維利亞大街小巷的商店基本都關門了,而我兼職的這家恰巧就是其中那小部分營業的,所幸客人不多,才有機會忙里偷閑聊上幾句。我彼時端了兩杯剛剛沖好的熱咖啡,走向窗臺邊的童玄。
“這些家伙太會享受生活了。”童玄是除我之外,這間餐廳的另一個中國人,偶然發現居然也是我大學學弟,果然地球是個村。
“今天晚上廣場會很熱鬧哦,聽說到了12點他們會聚集到這邊吃葡萄跨年……對哦,我說怎么超市突然有那么多葡萄買呢,還粒粒分裝,當時我還吐槽來著,說哪個有病的會一粒粒的買葡萄,哈哈哈……原來如此啊!”我單手托著下巴,饒有意味地看著樓下廣場上慢慢聚集的人群。忽然間眼神就淡了下去。一旁的童玄自然也注意到了。
“想家人朋友了?”
“是啊。”
“你說你干嘛吃飽了撐的沒事兒一個人跑來西班牙啊?”
“嗯……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巧了,我正好有酒。”童玄起身就去吧臺要了杯sangría。血紅的顏色帶著肉桂和檸檬的香味,我一直說這是塞維利亞陽光的味道。
“因為我男神……”
2015年,我在北京實習,那時候年輕,喜歡看點旅游書,浪費浪費時間,一不小心就動了惻隱之心,隨后跟好基友一合計就辭了職,開始了說說就走的旅行,哦~不,是流浪。從北京出發,繞了大半個中國后,2016年7月到了大理,碰到了他。
不要說我俗,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這種風花雪月的故事總發生在這幾個老地方。但是大理確實是我最喜歡的養老地,這點你不用懷疑,我微信好友里那好幾個大理房產中介都可以向你證明。至今我還經常跟他們套近乎,隔三差五給他們點個贊寫個評論啥的,刷下存在感,生怕人家把我刪了,我就沒法從他們那里獲取一手的好房源及大理房產的最新動向和消息了。
扯遠了。
那天的天氣真是燥得人分分鐘想爆粗口。我和基友照著地圖,饒了無數個圈才終于轉到他的客棧。結果,大門緊閉,我和基友還以為被騙了。我倆沉默著讓內心幾萬匹的草泥馬奔騰了半小時,最后還是決定給這位老板打個電話。電話一接通,我就知道了——絕逼不是騙子!騙子能有這么有磁性的聲音?不可能!電話那頭自帶低音炮的男聲說,因為不得已的原因,現在人不在古城,但是會叫人送鑰匙過來,讓我倆等一會兒~~~于是,我倆等啊等等啊等,一個小時都過去了,我倆擱門前,兩斤桃子都干完了,一根鳥毛都沒出現。終于,基友怒了,不聽勸,一通電話過去問責。對方見她語氣不好,便說:要不你就把房間退了吧~
我對基友說:“你看,調子這么高,肯定不是騙子。”
晚上的時候,我終于見到了這位高腔調低音炮的任性哥。
上樓梯拐角的時候跟他撞個正著,抬眼的那一瞬間,我就知道,我完了。那個場景至今記憶猶新:寬大的白T襯著一片微光打在他那張五官精致的臉上,頭發應該才剛剛洗完,未全干有點濕,他正用手撥弄著,一頷首便撞上了我,當他抬眼望向我的時候,我—的—天!我感覺他身后有一縷陽光,透過根根發絲沿著他的側臉照得他在我眼里發光……緊接著他開口了: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注意到有人過來……朋友,樓道是有回聲效果的!低音炮+立體環繞聲+陽光型男,阿姨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啊,眼下這黃金套餐組合,讓我根本無法自持,抑制不住內心泛濫的少女心,一瞬間徹底淪陷。
任性哥,又高又帥又陽光,肚里有墨嘴上幽默聲音誘惑,總之,這哥們兒完完全全就是照著我的理想型長的。讓我沒有任何理由拒絕他成為我的男神。原本只打算在那兒停留一天的,結果卻待了四天。當然風景如畫的大理,也是我改變行程的原因之一。那時,我才從西藏兜完一圈出來,糙得很。背包進過藏的都知道,打那兒出來的姑娘,根本看不得。加上那會兒我不會聊天,所以四天時間根本擦不出個一星半點的火花。
然后,我還是離開了大理。然后的然后,我以為再也沒有然后。
幾個月后,我結束了旅行回國在北京上班。突然看到他發了條朋友圈,似乎在宣告戀愛。于是,當天晚上,我不爭氣地發了朋友圈:男神戀愛了,求心理陰影面積?不到一分鐘,我看到了他的評論:誰啊?
我是出于什么樣的心理沒有回復他呢?
1.他在大理,這么遠的距離,終將成不了氣候,沒什么糾纏的必要;
2.人家剛戀愛,我就表露心跡,萬一影響到人家感情,多不好!不太道德;
3.慫。
又是兩個月后,我看到他朋友圈曬了張照片,特帥!忍不住評論了倆字:男神。
沒想到他瞬間秒回:我?
那一刻的感覺,你可能理解不了,是真特么激動啊,可下個瞬間又犯愁了:我要不要回復他?想了大概一下午,在洗澡的時候醍醐灌頂一個非常到位的理由說服了我:我不能這么慫一輩子,總得做點什么才對得起那些風起云涌的多巴胺吧,總要有些不一樣的東西裝飾下我這平平無奇的青春吧。
是的,就這么一丟事,我甚至都啟動了對整個人生的思考!嗯,可見我是一個多么慎重的人。
最后慎重的我,慎重地回復了一個字:“是”。
于是,故事就這樣開始了。人生就是如此的奇妙,一個念頭而已,一個這么小的決定而已,就改變了我整個人生軌跡。
繼續我和男神的對話:
他回復:“你之前說你男神戀愛了,你男神這么多?”
“就是你啊”
“我怎么成你男神這么久,你不和我說?”
“只因太慫”
“我沒戀愛,我單身,我前兩天還在北京呢,我要是早知道……”
……
那晚我們聊到凌晨兩點多,我說我要睡了,其實我根本毫無睡意,但是我覺得我需要冷靜冷靜。
莫見怪,我就這點出息!
你知道什么是男神嗎?他們是我們平民女子以一個遙遠的視角來仰望的非現實化的存在。如今,我能夠出現在男神的視線里,哪怕是千里之外。我都覺得不可思議,像童話,哦不,是神話!
2017年3月,他問我要不要去大理看櫻花,我拒絕了,因為我還沒有做好面見男神的準備。我怕他見到我會失望,相較于他的優秀美好,我覺得自己實在有點拿不出手。但最后我還是去了,只是,我沒有告訴他。
到大理的第一天我并沒有住他那兒,我肯定不能讓他瞧見我風塵仆仆的樣子。第二天早上五點我就從床上爬起來,花了一上午的時間凹了個低調奢華有內涵的造型,想象著他看到我的第一眼就被我與眾不同的優雅氣質所吸引……走進客棧的時候,我的心快跳到嗓子眼了。進門第一眼我就看到了坐在電腦跟前的他。
我注意到他打量了我一下,問:是訂了房間嗎?
“嗯”
“麻煩把你的證件給我登記一下。”
他接過我的身份證看了看名字,問:你是不是之前住過?
我緊張到根本不敢看他,壓著帽子說:“沒有。”
“我認識一個人跟你著名字一模一樣。”
“我這名字好聽,取這名字的人多也不奇怪。”
“長得也像,你說你們會不會是同一個人?”他站起來把身份證給我的時候,手肘一抬把我的帽子蹭掉了……我一臉尷尬地看著掉落在地的帽子,一時之間不知所措,再轉頭卻看到他張著雙臂笑得一臉人畜無害的樣子:“來吧,現在男神本尊在此,我允許你一次抱個夠!
接下來……接下來……不好意思,接下來的我實在編不出來了。
我與這個想象中的完美相遇,完美錯過了。到了他客棧才發現,他去了西班牙,上午的航班,昨晚臨時接到的通知,原本一個月后的行程提前了。
童玄:“所以你是為了他才來西班牙?他現在還在西班牙?你為什么沒去找他?”
“沒有,已經離開了,他有一個很長的旅行要去完成,西班牙是起點和終點。”
“所以,你是在等他結束旅程回西班牙的時候,繼續那個未完成的相遇?”
“我根本追不上他的腳步,更融不進他的世界,所以他只能是我男神,他是促使我來這里最大的原因,但我來是為了我自己,眼下我只希望我能夠變得優秀,當我再遇上喜歡的那個人,可以不再錯過。
童玄給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托起杯子一口氣喝了一半,才慢悠悠吐出幾個字:“想不到原來你還有這么一段啊~”
“我也沒想到。”我笑著說,“那你呢,你也跟我說說,你是吃撐了什么來這里?”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跟你一樣。”
“別放屁!”
我是在圖書館遇見的她。也是一個很俗套的地方。
那天我在去二樓借閱室的樓梯上看到她從一樓大廳進來,也就一眼,紅鸞心動了。紫霞希望孫悟空身披金甲圣衣,腳踏七彩祥云在萬眾矚目中登場,我一直覺得那場景總有股濃濃的屌絲味,因為我不喜歡那種閃眼油亮的玩意兒,直到那天看到她出現在門口,像極穿著金縷玉衣的韓劇氣質女主,我這樣形容有點扯,但是因為她那天穿的那件衣服確實閃,并且閃到我心里去了,又美又氣質,像熒幕里走出來的人。
我隨即在后面跟著她右拐去了電梯室,特意留意了電梯樓層——停三樓了!我就從旁邊樓梯一口氣追到三樓,看見她去中間的借閱室還書,我就故意繞到她前面,想等她路過的時候和她打招呼,制造一個不冒昧唐突的自然感相遇。
當她走近
我癡癡地望著
顫抖的心是我等待的熱情
而當她終于無視地走過
在她身后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尷尬
是我凋零的心
等她從借閱室出來,我還沒來得及走上前,她就去了左邊的文獻檔案室,然而我才剛剛收拾好情緒,彼時感情還沒醞釀到位,眼看她又從文獻檔案室出來就要走遠了。我知道要不就現在要不就永遠沒有機會了,才決心豁出去,一股腦追了上去,隔著一米遠的距離,我感覺我都已經聞到她發絲的淡淡香味,我都能想象女神對著我笑的樣子了,終于開口說了個“你”字,對方電話就如此碰巧不識好歹不安好心不解風情地響了……最后,女神匆匆離去,唯留下一臉凌亂的我在走廊盡頭獨自黯然神傷。
許是祖上積德,被老天爺眷顧,后來居然在公司看到了她!興奮了老半天,四下一打聽,微博號輕輕松松就到手,知道了不少驚喜消息的同時也得知了一個噩耗——她馬上要離職了。
之后的一年多,我一直默默關注著她的微博,也越發的對她充滿期待。離開之后,她走過很多地方,她會偶爾在微博上分享她生活中的逸事,讀著她分享的故事,我能感受到那些從字里行間溢出的滿滿正能量和她小宇宙里時不時蹦跶出的有趣想法。此后,期待她更新幾乎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
我爸是個生意人,因為“一帶一路”他希望我來歐洲留學,于是我決定追隨她,這才來了西班牙。
“我的天!來先干一杯!”我興致盎然地看著對面童玄的臉,問道:“所以,你女神現在在這里?”
“嗯!”
“什么概念?你居然之前從來沒提過!快說,我認識嗎?”
其實我能在公司碰到她并不是有多湊齊,因為我們是大學校友,所以在同一個單位實習并不是偶然,這是我在公司看到她之后打聽到了的。來到塞維利亞之后,一次聚會上我見到了小清,我在她的微博上見過這個女生。那一刻我知道,我離她很近了,很近很近了。很快我就和小清混熟了,通過小清,我知道她在這家餐廳工作……”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