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秘境,尋找旅行的意義

卡子拉山高原草甸

關于旅行,有很多種說法。憧憬的,無奈的,夢境的,清醒的。

憧憬著,世界那么大,好想去看看。于是期待,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營造一個夢境,關于詩和遠方。

無奈著,沒有時間,更沒有錢。調侃著,我帶著你,你帶著錢,一起去旅行。如若真的擠出時間省下錢鼓足勇氣,去某個遠方走了一遭,卻像夢醒似的慨嘆,真是一場想著浪漫走得辛苦的經歷。路太長,風景太遠,走近了,看到的全是攢動擁擠的人群。怎么,這旅行僅僅只是到此一游了么?

試問,旅行的意義到底是什么?

畢業之后分開整整24年的幾個同學,發出邀請,結伴去一趟稻城亞丁。原諒我的孤陋寡聞,在此之前,我真的不知道稻城亞丁在哪里。幸運的是,旅行對于我來說,永遠是憧憬的,夢境的,哪怕有時候遭遇了某些無奈,但對遠方的相思總是比夢還要長。于是,還沒有足夠了解稻城亞丁到底有什么在等著我時,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準備足夠的行裝,說走就走,無需回頭。

甲居藏寨

? ? ? ? ? ? ? ? ? ? ? ? ? ? ? ? ? ? 高原,高原

你向往高原嗎?抑或,你懼怕著高原?

出發之前,同學從佛山給我寄來紅景天,千叮萬囑地說,要么泡茶喝,如果嫌口感不好,那就服膠囊,能夠緩解高反。我為她的這份細心而感動,仍然像當年在學校一樣,對人對事都是熱心快腸,處處周全。那么,我將翻越的高原,最高處海拔會是多少?每天吞服著紅景天,享受同學情誼的溫暖,內心并無太多懼怕。因為,某年的三月,我曾坐車穿越了青藏線。在唐古拉山口,下車立于標志碑前,5231米的海拔處,除了我們一車三人,眼前只有開闊無垠的天與地,耳邊只有獵獵呼嘯的高原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就覺得高原的寒意已洞穿了身體,徹骨冰涼。從拉薩到格爾木,從凌晨兩點到下午五點,一路奔馳在高原,留在記憶深處的只有行走天路的興奮和激動,全然沒有高反的可怕印象。有過這樣的體驗,稻城亞丁之行所將到達的海拔高度,又何懼之有?

進入甘孜州高原藏區。第一站,甲居藏寨,2000米的海拔讓人完全沒有身體上的異常感覺。“甲居”是百戶人家的意思,整個村寨依山而建,迤邐延綿,仿佛從云天落入凡塵的部落群族,在群山和綠樹的掩映中,在云層與河流的烘托下,充滿一種神秘的靈氣,讓人想靠近,卻又心懷隱隱的膽怯。遠望著,寨樓呈紅白兩色,如同一枚枚棋子,錯落地點綴在一片蔥蘢里。走近了,寨樓的門窗、墻壁、廊柱、天花板,全都畫上了精致的、色彩艷麗的圖畫,花鳥、靈獸、幾何圖形,完全就是最古老最民族的藝術作品。在村寨里走著,鮮少看到村民,如果沒有我們這些游客的打擾,這個村寨與山谷與溪流與雪峰相伴,該是多么的寧靜,宛如一曲悠揚的田園牧歌,引來天上的白云為它駐足。

塔公草原

進入塔公草原,這里海拔攀升到3730米,川藏公路穿境而過,是甘孜州最著名的草原。塔公意為“菩薩喜歡的地方”,相傳,文成公主入藏經過塔公時,隨身所帶的釋迦摩尼十二歲等身佛像如同落地生根,不愿離開。于是文成公主命人用金沙按照佛像原貌復制了一尊留在了塔公。從此,塔公聞名康巴,這里的人如果無緣去拉薩朝圣,在塔公寺朝拜同樣可以修到相同的功德。來到塔公,我已經明顯感到了高反,胸悶得想嘔吐,為了緩解,只能大口大口地深呼吸。我離開了人群,獨自在空曠的草地上緩步行走,眺望遠處的雪山,眺望塔公寺金光閃閃的經塔,眺望山坡上巨大的六字真言圖案(我始終詫異,它們是怎樣畫上去的,只能揣測,或許是用白色石子堆砌出來的吧),思緒變得像天上的云朵,盛開成自由行走的花。忽然身邊出現了三個藏族小孩子,最小的似乎剛剛學會走路,大一點的也只是三四歲模樣。我拿出手機給他們拍照,稍大的兩個孩子總是在我用手機對準他們的時候笑著躲開鏡頭,但一回身,他們又笑鬧著跑過來試探。其中的小男孩光著屁股,像小馬駒似的在草原上撒歡,而我緊裹著頭巾,生怕風吹痛了頭。我抱起最小的孩子,她乖乖地坐在我的腿上,順著我的手指面向鏡頭,小臉蛋上的兩朵高原紅真讓人心疼。高原是神圣而令人敬畏的,生活在這里的民族也是神圣而令人敬畏的。

到達此行海拔最高處——卡子拉山埡口,標志石碑上清晰地刻著數字,4718米。戴著帽子,裹著頭巾,胸悶氣喘讓人意志昏沉。可是,幾分鐘之后我就忘了旅行團管家的叮囑,摘下了頭巾和帽子,盡情享受陽光享受風。看啦!天藍得像寶石,云白得像放牧的羊群,高原草甸無垠伸展,直到目不能及的遠方。一山又一山,綿延起伏,與天際相合,與流云相依,像世界上最恢弘的樂章,最盛大的演奏。我們情不自禁忘了高反,歡呼雀躍了起來!拍照的朋友真是敬業,蹲著,趴著,臥著,我們在鏡頭前一次次揮舞披肩跳起來,伸展手臂做瑜伽樹式、飛翔式。一些年輕小伙子竟然在地上翻滾騰跳,做各種更搞怪的動作。天哪,這里是高原啊,不缺氧了嗎?不頭痛胸悶了嗎?怎么個個好像回到了年少回到了校園,在操場上撒野?

卡子拉山上的瘋狂

等到了兔兒山,瘋狂之后的我們便開始經受不同程度的高反。與卡子拉相比,兔兒山植被稀少,空氣更加稀薄,有的地方甚至寸草不生,我明顯感到呼吸沉重,腳步艱難。遠望群山之中,一對兔子耳朵悄悄躲在那里,有點調皮,又似有點惶恐。好想問一問它,漫山遍野盡是大大小小形態各異的石頭,你可否尋得到飽腹的青草?在藏民眼中,石頭是有生命有靈性的東西,用石頭壘起瑪尼堆或瑪尼墻,有的刻上文字與圖像,繪上鮮艷的色彩,代表他們最樸實最深沉的情感與希望。我撿來兩塊,虔誠地疊放在巖石上,當作一份美好的祈福,留在兔兒山下。仔細端詳它們,無意中選中的兩塊石頭竟然一塊是白的一塊是黃的,按照藏民的理解,白色象征祥云,黃色象征大地。那么,希望高原的風雨和陽光滋養這份祈福,催生這份祈福,祈愿高原的天永遠藍,云永遠白,大地永遠神奇,人民永遠幸福安康。

? ? ? ? ? ? ? ? ? ? ? ? ? ? ? ? ? ? 雪山,雪山

雪山是什么?雪山是神圣而威嚴的女王。

亞丁三座神山之一:央邁勇

第一次認識雪山,來自于小時候看電影《冰山上的來客》,黑白影像留在記憶里的只有呼嘯的風,飛舞的雪,崗哨上凍僵的士兵。或許自己天性中潛伏著敢于冒險的渴望,所以總是仰慕那些試圖征服雪山的勇士,哪怕當中有的人把生命留在了雪山上,我也是報之以百分百的仰望與崇敬。當年走青藏線的時候,終于身臨其境,雪山一次次地出現在視野里,車朝著它的方向奔馳,卻永遠只是在奔向它的路上,根本無法靠近。它像神秘的充滿誘惑的女王,它吸引你所有的心智與目光,可是你永遠只能匍匐在它的腳下,為它獻上潔白的代表忠誠與向往的哈達。是的,當我第一次見到雪山之后,忽然在一瞬間理解了哈達的意義。

稻城之行遇到的第一座雪山是蓮花玉佛——亞拉雪山。剛進入高海拔,我還沒有完全適應,穿著短袖衫就下了車。俯瞰,山谷里綠草茵茵,散落著幾戶人家和成片的牛群,一條溪流曲曲折折,去往遠方。眺望,在溪流消失的盡頭,巍峨聳立的是一座銀光閃閃的雪山。亞拉雪山是一座代表犧牲和奉獻的神山,相傳格薩爾王征戰到此,被它的氣象萬千所吸引,并把自己的寶劍、兵書和盔甲留在了一個巖洞里。蓮花玉佛,這樣的形容果真是美而傳神,聽說在不同的地方眺望,它呈現的是不同的姿態,或如蓮花,或如皇冠,或如坐佛,在塔公草原的時候,我便一睹了它蓮花寶座一樣的姿容。此時,穿著短袖衫的我因為看到雪山而興奮,卻渾然不覺高原的風已將寒意滲入雙臂。之后的數小時里,無論我裹上多么厚的襖子和沖鋒衣,裸露過的肌膚仍無法回暖,后背也是一陣陣發涼,不得不吞服了感冒藥。難怪旅行團管家一路上千叮萬囑,雪山的寒冷遠非我能小覷和掉以輕心。

亞拉雪山

走進稻城亞丁,最初對它懵懂無知的我,終于知道這里有什么在等著我。雪山!三座神圣的雪山!仙乃日,央邁勇,夏諾多吉,公元八世紀,由蓮花生大師為它們加持命名。早晨進入亞丁諾絨牛場,這里海拔4150米,雪峰環繞,溪流潺潺,美如世外仙境。細雨紛揚,六月寒如初冬,我把沖鋒衣、雨衣、兩條披肩,全部裹在了身上。雖然一步三喘,但抬頭看著似乎近在咫尺的雪山,我內心的激動與狂喜早已消減了身體的不適。環顧神山,我覺得夏諾多吉離我最近,能清晰地看到它青、灰、白漸變分明的顏色。近中午的時候,雨住了,陽光隱約地出現,它散去云霧,展露威儀。藏語里夏諾多吉是“金剛手菩薩”之意,代表除暴安良的神,長久凝視,它的冷峻確實令人生畏,肅然起敬。

在藏民木屋里休息取暖,與幾位藏家女子閑聊。她們除了皮膚黑一點,五官真的很漂亮,窄身長裙修飾得身材精致修長。一個女子腕上的銀鐲吸引了我,我說喜歡,討要著戴。她解開絆扣脫下手鐲戴在我的手上,然后驚嘆道“你好白啊”,邊說邊縮回自己的手,吐了吐舌頭。我比試再三,實在喜歡,讓她賣給我。真沒想到她答應了,而且以非常普通的價格轉讓手鐲。她不停地說,我這一對手鐲只剩一個了,又賣得這么便宜,回家媽媽要罵我了。我安慰說,世界這么大,我偏偏遇到了你,戴上你的手鐲,帶走你身上的氣息,這是我們的緣分呀。她點點頭,“嗯,緣分”,眼睛里閃動樸實的光芒。

雪山環繞的諾絨牛場

在一位藏族小伙的牽引下,我騎著馬,翻越一座山,尋訪牛奶海。山路狹窄崎嶇,馬兒上坡,他在前面喊“趴下”,馬兒下坡,他又喊著“后仰”,我便乖乖在馬背上照做。險要的地方身側就是深谷,我卻似乎沒有感到恐懼,目光完全被央邁勇所吸引。一路顛簸,央邁勇始終在我的視線里,我貪婪地欣賞它千變萬化的美。忽然,我看到了一個喇嘛,他站在一個高高的巖石上,手里轉著一個小經筒,背后是雪山,身下是峽谷,仿佛來自云天的高僧。馬兒不停步,我無法駐足,只能對他微笑。他注視著我,也笑了,那種慈悲的仿佛能夠撫平所有悲傷的笑容,深深地烙在我的心底。

牛奶海,圣潔的高原之湖,四周雪山環繞,湖水清瑩碧藍。此時天氣突然變了,豆大的雨點落下,風透骨寒涼。也許,雪山給予人的誘惑之一就是,你永遠無法確定陰晴或雨雪,所以你永遠看不盡它全部的美!就好像有人想看到終年云霧繚繞的仙乃日的雪峰頂,也許會在山下連住數日,期待云開霧散,哪怕一瞬,卻未必得償心愿。而我領略的牛奶海之美,有誰能在下一次到來時剛好遇到?誰能在下一次有我今次相同的機緣?一群喇嘛在雨中盤坐牛奶海邊虔誠誦經!白色的雪山,藍色的湖水,紅色的僧袍,捧在手上的經書,老僧人臉上深深的皺紋,誰能用畫筆描繪出這樣豐潤飽滿的色彩?誰能用文字表達人與自然之間那神秘而詭譎的關聯?旅途的辛苦勞頓在那一刻已是化作云煙。誦經結束,年輕的僧人有的用礦泉水瓶在湖中取水,有的拿出手機,友好又幾分羞澀地要求拍照。我們相互用微笑代替語言,又把彼此的笑容留在自己的手機里。之后,他們疾步而去,翻越下一個更高的山,身形姿態如履平地。雨又在瞬間停了,目送那些紅衣身影,我心里忽然默想,高原的雪山圣水,是否果真以一種神性的召喚和指引,讓這方土地的人們因此執著而慈悲?

牛奶海

有人說,稻城亞丁是水藍色星球上的最后一片凈土。高原,雪山,這里是大自然的秘境。秘境之旅,需要勇氣和意念,這個過程使我著迷,讓我探尋旅行的意義。走過太多的路,去過太多的地方,從未像現在這樣思考,我為什么走,我為什么去。站在天路上,我高揚起手臂,向藍天和白云致敬。旅行,在路上,人生,也在路上。人生有太多的艱辛和坎坷,遠比這高原和雪山更難翻越;人生也有太多無法預見的美好,就像大自然風云變幻的景色,需要抱持敬畏之心,朝著它們的方向,付出恒久的努力。

川藏線上的藍天白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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