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一場雪
站在陽臺上，我對還裹在夜色的小城輕輕說了一句：小城，白了。這是想起孔孚《春日遠眺佛慧山》中的詩句：佛頭/白了。
當某些事物形成一種習慣，對北方人來說，沒有雪的冬天是殘缺的，不圓滿的。沒有雪的日子，多了些期望和翹盼。這多少有點像習慣了在某一個階段，某一個地方，習慣了某一個人的出現，但她遲遲沒有來，等待中有幾許焦慮、牽掛，還有幾多悵然。
事實是，陽臺外的天空中還有幾顆星星堅持亮著，東方天際邊一些混沌的紅已經伸了出來。
沒有覆蓋的日子顯得雜亂和骯臟，空氣中彌漫著油膩的味道。
很多次我聽到雪地上那吱吱咯咯的聲音，孩子們嬉笑奔跑的聲音。我看到雪地上那些人和小獸的腳印，如各不相同的音符，在一張白紙上流淌過，留下的痕跡一直延伸到故鄉。
大早上，母親推開了房門，半尺厚的雪堵在了她的眼睛里，母親變得興奮起來：“都起來呀！都起來呀！看看誰來了。”我在睡夢中驚醒，那時候還蒙著被子，想是二姑還是大舅。等我揉開眼睛，一種來自地上的光從敞開的門里一下子撲進屋子來。之后有更多興奮的聲音是在屋子里笑著的，我知道，那是哥哥姐姐們也起床了。當門口探出我們的腦袋，我們有一種被包圍的幸福。
想起冬夜，母親睡了，奶奶偶爾咳嗽。屋子里爐火的光輕輕舔在我和姐姐的臉上，我們圍著火爐坐在凳子上用耳朵尋找窗外雪落大地的聲音，是，我們找到了，一種雪花親吻大地的聲音，一種大地擁抱雪花的聲音。窗子下有喝夜酒的人經過，唱著語無倫次的歌，在寂靜的夜色中，讓人感覺到親切和溫暖。夜已經很深的，我和姐姐還坐著，不肯睡去也不肯說話。
......
一些忘卻的記憶和感受，如同幾朵消融的雪花，時間久了，就再也找不到痕跡了。夜深人靜獨處的時候，對于苦苦追憶的，更多的是換來一句輕輕嘆息。等待，那已經不是去年的雪，更不是童年堆在院子里那長著長鼻子的雪人。
網上有人說，冰是睡著的水。那雪就應該是開花的冰，抑或說成是在做夢的冰。想到這里，忽然有些落寞，我還有夢嗎？
等待一場雪，她是我冬天的新娘，她是春天提早抵達我心里的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