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花記

雖然一直是一個愛花草的人,可是前三十幾年因為各種原因,總是想法與行動嚴重脫離,一直沒能擁有屬于自己的一片芳草地,雖然也買來討來各種開花的不開花的綠色精靈,但是除了那些生命力強勁到無需照顧的幸存下來,比如仙人掌,比如太陽花,其他的都凋零,干枯,死寂,活生生地詮釋了生存不易,夢想更難。后來我干脆放棄了,不再糟蹋、作踐生命,既然不能好好照顧它們,就讓它們在別人那里好好的。我已經多年沒有侍弄花草了。世間美好的事情向來都是需要時間的。

今年三月,孩子她爸結束了多年的實體店生意,工作之余我才得以擁有完整的自己的假期。一時間,種花,旅游,看書,看電影,寫文字,等等,各種念頭一齊涌上心頭,興奮激動,竊喜幻想,假如有神仙,日子也不過如此吧?不管社會上有多少人否定這種一眼就看到盡頭的沒有波瀾起伏的體制內的教書工作,我還是頑固執地認為它是一種理想的工作,有穩定收入,有充足假期,經常與書與孩子作伴,感覺自己可以無憂無慮地隨心所欲,簡單地悠閑地生活。當然,人各有志,不一而足。我的愿望里沒有豪車別墅,沒有名牌包包化妝品,沒有國內外雙飛游,我要的就是一種充滿小確幸的生活,微微蕩漾細小波浪的平凡日子,足夠叫我流連忘返,心滿意足。我從不好高騖遠,我只是珍惜我所擁有的一切。現在,我的第一個完整的暑假已經來臨了,我開始進行我的養花計劃,我要種植很多花草,裝點我的家,美化我的環境,醉了我的心。

美好的事情不可能一步到位,想擁有一片芳草地也是如此。從放假第一天我就開始行動了:今天跟這位朋友要一兩種花,明天跟另外一位朋友要一兩種花,自己買一些,一周下來,我已經有二十多盆各種各樣的花了。尤其是今天,是戰果累累的一天。傍晚太陽終于示弱了,終于收斂起它一天來的驕橫跋扈,我們終于敢出門了,繼續討花買花的歷程。

朋友們大多數比較淡泊從容,很多人家里養的都是蘭,不開花的蘭芳草萋萋。我婆婆已經多次抗議:“要養漂亮的花!不要老是養那些不漂亮的花!”她的漂亮的花,就是會開花的花,尤其是顏色越鮮艷越漂亮,越叫她喜歡。她這種大雅大俗的審美觀,我沒有不認同,也沒有反感。本身我對花草就沒有一點主張,我只是覺得它們要么綠得流光溢彩,把生命的活力、張力展現無遺。我只是覺得各種花,不管是嬌艷的還是素白的,不管是雍容華貴的還是細小如米粒的,都如期綻放,姹紫嫣紅好,素心低調也不錯,全無卑微,絲毫不患得患失,全身心投入,無功利得失,你知道或是不知道,你喜歡或是不喜歡,我都不管,只要時間一到我就開花,有的還結果。我開花,還是凋零,都只是因為我是花。

尤其是夏花,更教人驚嘆。規模大,一樹樹,一排排,一片片,每次往返學校與家庭,在錫場鎮路段,總可以看到公路旁一排排交錯著的鳳凰花和紫薇花。鳳凰花鮮亮的大紅,紫薇花夢幻一般的粉紫,兩相交錯,大紅大紫,驚艷,震撼,沉醉,我總是會放慢速度,不想那么快離開,雖然明天還會在同一個地方相遇,但就是舍不得眼前的擁有,那是生活對于我們這些奔波在路上的人們的饋贈,使我們享受到那些家和單位沒有距離的人們所沒有機會看到的風景。

夏天的花,氣象萬千,真正的大手筆,比春天更熱烈,更持久,少了傷感,遲暮,多了激情,多了遠方。有一天黃昏,改完作業的我急匆匆準備回家,不經意抬頭,突然發現夕陽下的鳳凰花特別壯美,于是我停住腳步,掏手機,拍照,曬美圖,發心情——“愿生如夏花”。你看,日落西山,晚霞火燒一般,它們還不改絢爛。結果,那條朋友圈的點贊與評論創下了歷史新高,幾乎我微信里的朋友都動動手指,至少點贊,有的還發表了一大番感慨,總結起來,無非就是不想辜負時光,不想蹉跎歲月。其實,三十多歲的我們都還功名未就,翅膀未硬,根基未穩,有誰,就真的那么心甘情愿平平淡淡,一眼看到白頭?

確實,我愛花草;花草也確實可愛。周敦頤不是說過:“水陸草木之花,可愛者甚蕃”嗎?只不過各花入各眼,大家愛好不一樣罷了,周敦頤愛蓮,陶淵明獨愛菊。我呢?竹筍妹不專一,只要是花,不管是什么花,野外的,生態園里的,家里的,別人家的,花開花謝,我都驚喜,喜歡。我愛花,愛到什么程度呢?今天向朋友要花時,他突然拿了一顆別有風情的草給我,一本正經地強調這種草開出的花是我沒有見過的美麗,我就迫不及待地放近袋子里。他已經笑得捂肚子,語言不連貫了:“那是我------剛才拔------拔出來的------草啊!你還真的就信了!”確實我很容易上當,尤其是跟花有關的話語。只要跟花有關系,我就理智歸零了。對于花,我是最沒有界限感和原則性的。平時朋友或是同事建議去哪里溜達,只要提及那里有花,我必定率先報名,踴躍參加。即使后來集體活動黃了,我還是會安排時間和家人一起去看花。有一次去汕頭丹櫻園,因為時間沒有挑好,準備功課不足夠,去了之后,除了不成規模的零零散散的幾叢薰衣草,就難見芳蹤,可是我還是覺得不虛此行,不是還見到象征美好愛情的薰衣草嗎?那就是了!

花開花落,自然自在,花期一到,盡態極妍,不管美霸一季還是曇花一現,花兒只顧著把自己的美麗毫無保留地展現出來,也不管人們懂不懂,珍不珍惜,花開花落,隨意任性。我愛花,就愛她的不聞不問,不管不理睬。

有時候,即使是下水道旁的一株臟兮兮的小草,開著不起眼的小花,我也會掏出手機,輕輕一點,成為我自留地里的背景或是插圖。

我愛花,我愛一切尊重生命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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