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三人行
并沒有什么特別的理由，只是喜歡到遠一點的地方。喜歡到遠一點的庭院，去割遠一點的草。喜歡到遠一點的路上，去看遠一點的風景。不過像這樣說明，大概誰也不會了解吧？——樹上春樹《下午最后的草坪》
屁大的冬季本來是沒有小學期的。是鄙院本著為同學服務，早日培養好優秀廉價磚工的貼心原則，特意地自我小學期了一把。
今年是第一屆試行，主要是針對還未進實驗室的大一大二的小鮮肉們，給他們一次進入實驗室參與科研的機會。簡單的說，應該就是幫忙刷刷試管洗洗瓶子吧。這可是大把的免費勞動力。
小學期將一直持續20天左右，一結束，也差不多再三五天便是春節了。但幾乎全院80%的實驗室都表達了高度的支持，我們什么時候放假，他們一定比我們更晚放假。聽說有些課題組，過年都可能不回家。后來才知道并不是因為我們，它們一直就是這樣，要想走在人類的最前面，總要在別人休息的時候，再多走幾步。所以都說學化學苦啊，別人都回家找女朋友或者狗了，自己還要在寒冷的實驗室里瑟瑟發抖地搭反應。也因為這樣，江湖上公認的"四大瘋人院"稱號，不管別的院系怎么換，鄙院總會有一席之地。
不過這只會更激發我的斗志啊！媽媽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趁年輕的時候多作點死總是沒錯的。不止我報名，阿格報名，米芽也報名了。許多熱愛科學熱愛探索的小伙伴均是一臉興奮，加起來竟有170余人報名，超過了兩個年級加起來的人數的一半。老實說有點羨慕他們，他們是在為自己喜歡的東西在努力啊！不像我，對化學是沒什么特別的熱愛的。只是聽說以后若是當了研究員或是工程師，可以有一張自己的桌子，上面擺滿了藥品，你只需要不停地做實驗，不停地處理數據，不用考慮應酬，不用害怕四面八方的面帶微笑的人，和他們笑容背后的刀劍。笑容為什么會有刀劍呢？不知道，都是媽媽說的。媽媽說，這些東西太難，我又太笨，學不來的，學不來就會吃虧。還是學點基礎科學的好，底子硬就什么都不怕了。就讓我報了化學。我當時一想其實也挺好的，若是一項孤僻的領域，可能會連同伴都沒有。就不會有人來嘲笑你，就不會有人在卻不理你。可以很自由地一個人去努力，偷偷地努力。說不定一不小心就成了那個領域最厲害的人了，把所有人都嚇一大跳。哈哈，想想都很厲害啊，最厲害的撓癢癢大師，單身！獨創九宮格止癢法；最厲害的吹泡泡大師，單身！吹出的泡泡可以把人送到外太空去……化學就是這種東西吧，我可以一個人一直讓蚊子不停地咬，也可以不停不停地吹各種泡泡……
我后來還跟阿格講過這件事。阿格輕笑了一聲搖頭說我媽媽一定沒搞過科學。是啊，我媽媽就是服裝廠的一個普通工人，哪里懂科學。那是電視機里才會有的東西。所以才希望我變成像電視機里面的人那樣厲害啊！那時候，阿格正偷偷背著米芽抽煙，他聽完之后輕輕地吐了一口煙圈。煙圈慢慢飄就慢慢變大，可也慢慢變薄，像是一層自以為是云的煙，最后風一吹，就可笑地全散掉了。可還是覺得這種成熟的樣子好厲害，而且阿格吐的煙圈又那么漂亮那么圓。本來是一直勸阿格把煙掐掉的我，那一瞬間突然特別想也試一下，但也只是想而已。所以就一直靜靜地看著阿格。阿格吐完煙圈后露出一種我很少見過的慵懶而滿足的表情。他說，"哪里都會有刀劍的，不過如果你愿意的話，以后可以站我后面，我一定把他們都擋下來。"我當然不答應了。男人嘛，哪有讓男人保護的。一起打回去就是了。阿格就瞇著眼睛笑:"好，一起打回去。"
這么說來，接下來，就是一起打天下的第一站了。不只是阿格，還有米芽，我們約好了。小學期期間，三個人一起，同進同退。只是不知道經歷了昨天，米芽會不會……
"哈！早啊扇扇~奴家給呆萌變態受虐狂大人請安了！"米芽挽著不存在的裙邊蹦噠到我面前萬了個福。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啊。看到她一如既往地精神，我就放心了。
"阿嘞？你家那位呢？"
我家哪位？"你說呆子？他沒報名啊，蛋蛋也沒有。"
"我說阿格拉~"米芽給了我一記白眼。
"哦，阿格啊，不知道誒。不過他不像是會遲到的人啊~"
"扇扇果然一如既往地都是廢話……"
"這么說也太傷人心了。"
"說不定是睡過了？給他打個電話？"
"你打吧~"我說。印象中一直都是米芽搶著給阿格打電話的。
"我……"米芽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雖然很快被她掩飾過去了，"我懶得拿手機了，快打快打，打個電話都這么墨跡~"
我一下子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于是急于挽救的我貌似說了一句更錯的話，"吶，你跟阿格說了么？"
"說什么？"
"就昨天我跟你說的……"
"我們昨天不是一直在看風景么？"
"不是啊，還……"
"阿。壯壯，小羅，早啊~"米芽轉頭向路過的兩個小部員講話。
"早啊，部長！"
"部長今天也是一如既往地美麗啊！"
"部長也報了小學期么？"
……
被無視了……得，不說算了，等會見面了就什么都清楚了。不過先得把"我家那位"抓過來。
"阿……阿格。"米芽突然遲疑地叫了一聲。
正要撥出號碼的我抬起頭看，果然是阿格來了。
"早啊，米芽。"阿格說。看到我看過來，他也笑著給我點了點頭。
"早，阿格。"米芽的回答簡短，但還算自然。這下整顆心終于可以放下來了。什么都沒發生，我們三還是我們三。
阿格舉起手中的袋子，"還有點時間，先找個地方吃早餐吧~"
"嗯。"米芽的回答依然簡短。
"什么啊！還有一分鐘就開始了啊~哪里有時間了啊！"
"一開始有個半小時左右的宣講會，沒什么意思的。吃才是人生的頭等大事，走走走，涼了就不好吃了。"
"宣講會啊，那說不定會有什么重要通知呢？"我失望地看著阿格，"阿格，你墮落了。快把以前那個從不翹課的乖寶寶阿格還給我！"
"放心吧。你想聽，邊吃我邊講給你聽。"阿格帶頭向樹蔭下的石桌走去，聲音劃過他的背傳過來，"宣講會的稿子是我寫的。"
"可怕……"背影一下子變得好高大啊。
"對了阿格，你今天怎么來這么慢？"我邊拆出一雙筷子遞給他邊問。
"米芽不是喜歡吃魚翅糕么，就想買一點，沒想到排隊的人這么多。給你~"阿格遞過兩片小小的，黃黃的，彈彈的，熱熱的魚翅糕。
米芽的手顫抖了一下，低聲說了聲謝謝。
"你今天……沒事吧？往常我可愛的小秘可不會跟我這么客氣。"
米芽低頭可愛地搖頭不說話，頭發把整張臉都蓋住了，然而我卻依然看見了她躲在頭發后面偷偷笑了一下。這傻姑娘，不會還沒放下吧？
反正她現在不正常，要不我趁現在把被被欺負的都欺負回來？我眼睛一亮然后又暗了下來。她就算再不正常，表層智商估計都夠打我十八個……
而阿格呢？他沒有再追問什么。認真地吃包子。一小口一小口但速度很快地吃。簡單，優雅。
吃東西都這么好看，我要學，我要學。
"噗嗤……"不知道什么時候抬起頭來看到我的米芽一下子笑了出來，"你是兔子么，為什么抱著包子啃。"
"你這一下子罵了兩個人啊！我是在向阿格學習啊！不覺得很優雅么！"
"阿格確實很優雅。"米芽同意地點了點頭，"你看起來就很變態！哈哈！"
"哈哈哈。"連阿格也笑了起來。
好氣啊……不過竟然無力反駁……
不過這樣真好。一直擔心，會再次失去誰呢。
瞎擔心，瞎擔心。本來嘛，就不是那么易碎的東西。因為，都是這么美好的人啊。
吃完豐盛的早餐，我們收拾好東西，并排走向了實驗樓。
以前，總是阿格走在中間，我和米芽自動地散在兩邊。
這次，變成了我在中間。
雖然，我們誰也沒注意到。
或者，只有我沒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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