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初三時,同學中瘋狂地流傳一種三維立體圖畫,簡單重復的紋理或者密密麻麻的花草人物頭像,看不出有什么奇特之處??煽催^的同學會大呼小叫告訴大家他看出了一幅立體圖,并向大家傳授如何將兩個點看成四個點,再將四個點看成三個點,這時,隱藏在平面圖下的立體圖便會如玻璃櫥窗的展品一樣出現在你眼前。于是,我借來拼命的瞪了眼珠子看,搭上許多上課與課間的工夫,看得雙眼又酸又澀也還是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只好作罷。
? ? ? ? 數年前,同學送我幾本三維立體圖的圖畫冊。厚實的紙張,單調重復的圖案,一有空閑我會拿起畫冊端詳,總想一了過去的夙愿。幾個月過去,毫無進展。一晚,和老公吵架后進屋生悶氣,隨手拿起床頭的畫冊翻開,眼淚吧嗒吧嗒滴落書上,滴落的淚珠成了一個個放大鏡。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眼前的圖畫模糊起來,模糊起來,逐漸清晰,清晰,一個玻璃櫥窗后的展品立體著出現了,我驚呼起來,屋子里即刻充斥我驚喜的尖叫??匆环S立體圖,我用了十年時間。
? ? ? ? 這樣的開頭似乎過于冗長,又毫無章法可言。但我寫東西是給自己看的,想怎么寫都可以,至于別人愛看不看。當你的才華撐不起你的夢想,才華連奢侈品都不算,它真的如第六根手指頭,是個無用的附屬品。人生總是陷入宿命的輪回。
? ? ? ? 幾年前,第一次讀余華的作品《在細雨中呼喊》,不能夠理解余華書中為何眾多普通人物都看似病態,讀書的心情就像作者在書中描繪的環境一樣覺得帶著腥味潮濕和陰晦不堪。我無法理解那個叫孫廣才的父親如何驕傲地把自己培養成一名徹頭徹尾的無賴,無法忍受孫廣才的父親孫有元漫長而又悲涼的一生,我已經忘卻孫光明為何被河水淹沒,但他臨死時直視驕陽的眼睛讓我感到戰栗。僅憑讀了兩遍此書認定自己不會再喜歡余華的作品,我不想再讀到任何此類文字。
? ? ? ? 一個偶然的機會,竟然在朋友的書架上見到幾乎是余華的全集。隨便翻開一本,看到余華那飽經滄桑略帶憂郁的面容,忽然有了想讀余華的沖動。帶著不求甚解去讀他的《世事如煙》、《沒有一條道路是重復的》、《許三觀賣血記》,卻發現我似乎能夠理解他筆下的許多病態大眾,也似乎能夠理解他說故事選擇了他來完成它。也許人人心里都追求平等?!翱赡軉幔遥趴刹?,阿爾曼蘇爾的一個臣民,能像玫瑰和亞里士多德一樣死去?”唯有死亡面前人人平等,也許正是海涅所說的死亡是涼爽的夜晚,生活是痛苦的白天。許多行走在余華文字中那些病態的人,那些一個個許三觀,正是你、我、他。人人都可以像玫瑰和亞里士多德一樣死去。
? ? ? ? 耶穌說:“你們要走窄門。因為引到滅亡,那門是寬的,路是大的,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 ,那門是窄的,路是小的,找著的人也少?!庇嗳A走進窄的門,走到了遙遠的天邊。余華是一個真正的存在主義者,無論《活著》,還是《兄弟》,那沉重壓抑畸形的歷史和人生便是真相!
? ? ? ? 有人說《第七天》是余華作品中最爛的一部,我恰恰不能茍同。一個人待在房間里看《第七天》,我隨楊飛經歷了他的頭七,我渾身冰冷,想要窒息,死亡與我如影隨形?;钪氖澜缋锍錆M了艱辛,死亡卻只是絕望的開始。看到小說的最后,不得不隨作者一起向往,有這樣一個地方:水在流淌,青草遍地,樹木茂盛,樹枝上結滿了有核的果子,樹葉都是心臟的模樣,它們抖動時也是心臟跳動的節奏...這里沒有貧賤也沒有富貴,沒有悲傷也沒有疼痛,沒有仇也沒有恨,這里人人死而平等。這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 ? ? ? 最最頹廢的時候可以讀一讀余華,血腥、暴力、死亡叫你頓感生命的無限美好。而余華也正是通過這一個個故事完成了他對人生的照見。那些蜂擁而來的真實都在訴說著丑惡和陰險。正像一位詩人所表達的:人類無法忍受太多的真實。我常?;叵肫痿斞赶壬哪蔷湓挘赫娴挠率?,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余華用他的悲愴直面了痛苦的現實。
? ? ? ? 在讀《現實一種》的過程中,我曾感覺到自己的胃里也要長出青苔來,想到蚯蚓爬過的那種青苔,有些發光的綠色,我幾度想要嘔吐。老太太、山崗、山峰、兩個妻子,兩個孩子,好像下了一百年的雨,皮皮耳朵中的四場雨,無情的謀殺,出現在一個家庭之中。沒有一點愛的家,是人間地獄。連一個小孩也被暴力浸染。這也許是現代社會的一種現實吧。如果生命只是瞬間的毀滅,那我希望這血淋淋的現實能夠喚起每個人對寬容與人性的美好。
? ? ? ? 今晚再讀余華的文字,那文字便如玻璃櫥窗后的立體展品清晰在我面前。與第一次讀余華作品時隔四年。
? ? ? ? ? ? ? ? ? ? ? ? ? ? ? ? ? ?寫于2016.1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