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回顧：（19）——第一章第三節 失之交臂
張翼從馮綸手中接過弩機，托在手上，仔細地端詳了好半天，驚訝地對馮綸說道：“從外形看來，這確實很像是撥給我們左軍營的新型弩機，而且弩機背后也的確刻寫著左軍營字樣標記。這樣，我們就依著趙將軍所言，去武庫那里查證一下。若此物真是出于左軍營，我們定能從兵器出入庫檔案中看出些許端倪。”
陳含在心里一直默默期盼著弩機一事千萬不要和趙云扯上關系，否則的話，在驛館刺殺案中，趙云至少是負有失察之罪的。如此一來，諸葛亮奏請他來做蜀郡都督的上書，自然會遇到來自朝廷方面更大的阻力。想明白了這點，陳含心中不免緊張起來。他擠眉弄眼地暗示馮綸，想拜托他一定要想著法子幫助趙云脫罪。不料此時的馮綸，正因為有了弩機的線索而雙眼發亮，興奮之情溢于言表，好像除了揭開案件的謎底之外，其他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了。陳含略微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心里默默祈禱上蒼。
果然，馮綸只是好奇地向張翼詢問:“張將軍，你是說憑著兵器出入庫檔案，很快就能知道這把弩機的主人是誰么？我聽說左軍營可是有四千多人呢，若是一個個排查下去，四五天之內根本不可能找出結果。”
“哈哈，馮部丞，看來你沒有和軍務打過交道啊。在軍營之中，最重要的便是武器戰具。這些器械，平日里都存放在武庫中統一保管，只有在操演或者執行軍務時，才會在登記之后按編制分發給相應的領軍將軍或是校尉。一旦軍務結束，各部領軍還需要按時將這些軍械歸還到武庫里。一來一往都有帳可查。我現在就帶著你們去武庫一趟，看看關于弩機的記錄是不是有什么問題。若是果真發現檔案上有什么紕漏，咱們也能查出到底是誰弄丟了弩機，又是為何沒有上報給趙將軍和我知曉。”
“原來如此，那就請張將軍趕緊帶我們去武庫吧。”馮綸喜上眉梢。
張翼將弩機交還到馮綸手中，領著三人穿過重重營帳，不移時便來到一座由方石壘成的長寬各有十丈的大屋之前。張翼介紹說：“這就是左軍營的武器庫了，幾位隨我來。”在和執勤軍兵對過口令之后，他將馮綸三人引進石屋之中。
石屋之內，迎面一堵厚重的石墻。這面墻將入口處一帶隔出了一條四五丈長的走廊，長廊兩邊各筆直地站立著十來個手持長槍、面色嚴肅的皮甲軍士。石屋高處挖出了許多方形的洞口，這些洞口處都攔著半寸粗細的黑鐵欄桿，看來洞口是用作窗欞之用，怪不得這座石屋之內倒是十分明亮。長廊盡頭有一張大案，幾案上面堆滿了竹簡和刀筆，一名臉龐尚且帶著稚氣的年輕軍人正俯身在大案上勾勾寫寫。一行人順著長廊，走了不過二三十步，便來到了大案之前。年輕軍人這才抬起頭來觀望。見來人是軍營副將張翼，他忙擱下毛筆，站起身沖張翼一抱拳，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張翼話鋒直截了當，他向馮綸介紹說：“這是左軍營掌管武庫出入的百人將賀奔。賀將軍，這是成都府北部丞馮綸馮大人。馮大人在奉令調查一件案子的過程中，發現事涉我左軍營的一架弩機。你告訴我，昨日武器入庫的時候，你可曾做過清點？有沒有發現什么遺失疏漏之處？”
賀奔不善說謊，他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嘴唇邊的肌肉也開始微微地顫抖。他喃喃地說道: “嗯，這個，其實……”
“說！”張翼看出事有蹊蹺，怒喝一聲。
“昨日前軍哨隊跟隨趙將軍去驛館執行軍務。傍晚歸營時，入庫的武器中就少了一把新型弩機。哨隊的什長楊平跟我解釋說，在執行完護送東吳使節的軍務之后，他們這一哨人聚在漢興閣用飯，結果在此過程中不小心把弩機給弄丟了。”年輕的賀奔顯然是嚇壞了，他哆哆嗦嗦地講出了事情始末。
張翼怒道：“為什么不向軍營上報？”
“楊什長說弩機很可能是不小心遺落在什么地方了，今天他還要乘著出去巡查的機會，再去漢興閣一帶搜尋一番。他囑托我暫且不要上報，免得給趙將軍添亂子，影響了他老人家升遷蜀郡都督。”
“其他軍械裝備呢，有什么問題么？”
“沒有，單就少了一把弩機，還有配給弩機的三支弩箭。”
張翼憤怒已極。丟失弩機而且知情不報，這在軍營中絕對是一項大罪。他的雙眼簡直是要將他心里的怒火全部噴射出來，他怒道: “百人將賀奔，你可知罪！”
賀奔早已嚇得渾身濕透。他噗通一下雙膝跪倒在地上，哽咽著向張翼求饒：“屬下知罪，屬下知罪。還望將軍從輕發落。”
“來人，把賀奔給我綁起來，送軍營軍法司處理。”張翼向后一揮手，馬上便有兩個站崗的軍士走上前來，反扣住賀奔雙手，帶到武庫之外。張翼沖馮綸尷尬地一笑：“讓馮大人見笑了。這些新兵就是不太知道規矩，看來還是要去戰場上歷練一番才能大用。”
馮綸也明白此事事出有因。蜀漢在夷陵被陸遜統率的東吳軍隊擊敗后，損兵折將，元氣大傷，一時之間邊境竟缺人守御。中都護李嚴趁此良機，半是為公半是為私，將成都四大軍營中一半蜀軍都調動到他所管轄的邊疆重鎮永安城中，以作防御東吳之用。現在成都四大營中的蜀軍，大半都是剛剛從民間征召的不足一年的新兵。因此，像賀奔這種稍微有些資歷的年輕人，便被迅速提拔到百人將這一中級武官任上，以補缺漏了。
馮綸對賀奔的事情沒有任何興趣，他一心急著要去找弩機的主人——什長楊平問話，便急迫地催促張翼：“張將軍，麻煩你現在就帶我去那楊平的營帳中。我要聽他詳詳細細地把弩機丟失的經過講一遍。”陳含也大著膽子附和道：“是啊，說不定是這個楊平有什么古怪，自己干了些違背軍營條令的不法勾當，這才弄丟了弩機，跟趙將軍無關呢。”
張翼點頭稱是。他引著三人走出武庫，直奔楊平所在的營房而來。來到營房外時，馮綸正待要挑簾進去，張翼伸手攔住了他。他沖貼身護衛親兵們一揮手，那些親兵會意，分成兩隊將這座營房前門后門統統圍了起來。然后張翼猛地一撩營房門簾，邁步鉆了進去。
一個頭領模樣大概四十多歲的黑瘦漢子，正斜坐在一口大木箱上。他的神色十分慌張，正指手畫腳地跟營帳中的七八個軍兵商議事情。見到軍營副將張翼突然帶著人闖了進來，這黑瘦漢子便知道大事不好。他趕忙跳下箱子，向張翼行一個軍禮。
“張將軍。”
張翼也不跟這黑漢子寒暄，瞪著眼睛問道：“楊平，昨日你這個十人隊跟趙將軍去驛館迎接東吳使節，后來歸營時可曾弄丟了一把弩機？”
楊平聞言，屈膝跪倒在張翼面前。營帳中原有的那七八個兵卒見狀，也一一效仿，在張翼面前跪成了一片。楊平抬起頭，大睜著眼睛，十分坦蕩地看著張翼，把罪責攬了下來。
“張將軍，弩機確實是我弄丟的，不干兄弟們的事。”
張翼滿意地點點頭。楊平的敢作敢當，倒是讓他心里的怒火消退了一些。他轉過臉看看馮綸，示意他來問話。
馮綸早就迫不及待要弄清楚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他上前一步，用充滿了威嚴的聲音詢問楊平道:“楊什長，我是成都北部衙門暫理部丞馮綸，奉成都令馬謖大人命令，來辦理一件和你弄丟的弩機有關的案件。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希望你能如實回答。”
見楊平沒有異議，馮綸從姚廣手中拿過弩機，遞給楊平，繃著臉問道:“楊什長，你看仔細了，昨天你弄丟的，可是這把弩機？”
楊平雙手接過弩機，大致看了幾眼，便向馮綸回話:“從外形看來，似乎就是我在漢興閣弄丟的那把弩機。只是這弩機機身后那塊刻著我們左軍營名號的銅牌丟失了，因此，我不能完全確定這一定就是我的弩機。”
“哦。”馮綸點點頭，“那么，弩機到底是如何弄丟的？請你細細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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