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寄出的一信

親愛的新洛:

你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來信了,你現在過得怎么樣呢?你的外國女朋友對你好嗎?

現在我暫時和罔仔住在你們家里,碧宮和她丈夫在這里一起住。阿姨的身體也好多了,晚上我就和阿姨一起睡,陪陪她聊天。但是等時局好轉,那些亂軍離開,我就要回到山上去了,母親和天柱、娃娃都還在山上,我要回去照顧他們。

甘才幾個月前被那些夭壽的軍人打死了,那時我去找他的時候,她一個人躺在地上,好可憐。我一個人沒辦法把他帶回家,那時我就想,要是你在就好了。還記得我們小的時候,他憨得可愛,那一次,我只想看看鷺鷥蛋,他就爬上那么高的巖石,雖然未知,但被壓碎了,第二天,他給我拿了一個完整的鳥蛋,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結婚后,他一直對我和罔仔很好,但也許這就是天命吧,他注定要走,甘才是好人,他下輩子一定會好的。

祖父也已經不在了,他以前有空的時候就會和我聊天,那時他眼睛看不見,我就陪他出去曬太陽,他也很喜歡你,只可惜你不能當他的孫女婿。上次你幫天凱打官司的事,我很感激你,但是天凱真的不像話,不過還好,朱阿姨已經走了,希望他能變好起來吧。

現在常常想起小時候的事,想起我們一起在新界的那一天,我送你離開漳州港。其實我不想讓你走,我也不理解你為什么要一定離開我,離開這座山。這里什么都有,有各種各樣外國的東西,還有我,你說的那些東西我都不懂,可是,他們難道比我還要重要嗎?雖然我到現在還是不能理解你,但是你有你的理想,有你外面的世界,有好多在你嘴里聽說過卻沒有見過的東西,我也很想和你一起,無論去哪里。但是家里需要我,外公的眼睛已經看不見了,有什么事只會和我說,他怕他的家產都被天凱給敗了。家里現在只有我能夠維持起這個家,所以我不能離開。

在做飯洗衣服的時候,只要看到你送我的手鐲,我就會想起你。想知道你在新加坡過得好不好。有時候我會帶罔仔去小時候我們常去的河邊,我們一起找扁扁的石子,我會教他打水漂,他很厲害,像你一樣,能在水面造成弧。

罔仔現在越長越大了,我常常能在他的身上看到你的影子,他和你一樣聰明,和我學千字文,也學很快。我在做家務的時候,他也會幫我。可是他也越長越大了,他對那些船有了好奇,他也想要去看外面的世界。我害怕他也像你一樣,想要離開我。多希望他能慢一點長大,再多陪陪我。

這封信是我學會寫字之后寫的第一封信,但是我沒有想過把它寄出去,我的字太丑了,你一定會笑我的。只是有些話平時說不出口也不能說,所以我把它寫在信里。新洛,阿姨和我都很想你。希望你能經常回來看看。

表妹柏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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