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住院,1號床昨天下午出院了,昨晚十二點新搬進來一個年輕的孕婦,一個男人陪床。
早上五點多,女人一個勁大聲喝斥男人,我不想打這個針,我不愛吃雞蛋,脹氣,我沒有人照顧,為什么不把我安置好了再走。后來開始哭哭啼啼。男人一直沒怎么說話。
我當時心里想,這姑娘也太作了,是個男人也被折騰倦了,也不會再積極哄她了撒。
我把窗簾拉的嚴嚴的,聽聲音判斷姑娘普通話不錯,聲音輕柔但怨氣特多。
后來又聽到她說,為什么你媽老是要打壓我呢,為什么不尊重我呢?為什么回來一次哭一次,明明是她的錯,卻弄的像我的錯一樣呢?
心里犯嘀咕,還有婆婆一哭二鬧的啊。媳婦莫不是太公主病?
然后姑娘一直哭訴,男人很少應答,開電視,進出門洗簌,泰然自若。
期間,姑娘問他,你說我生病住院好幾次,你媽過來看過我沒,你說你媽一會兒過來,都幾個小時了,還沒有來,男的回應快來了,還出去打了電話。
房間里充斥著榴蓮的酸臭和悠遠的又有點誘人的香甜味道。那年輕孕婦帶的,和這氣氛太合拍了。
一會兒,聽那姑娘打電話,好像是給朋友或者特別親近的人說,“真的,千萬別找yc的婆婆,太不尊重人了,又強勢,自以為了不起,對分分錢都摳的要死。”
約一刻,來了個年輕婆婆,白發勾背,暗色舊布裙,挎著小包包。坐在姑娘病床邊,兩人開始聊天。
護士來了,窗簾掀開了,我看那姑娘還蠻清秀的。
兩人聊的很好,很溫和。我想這姑娘還算有涵養,對著婆婆很有修養嘛。
但很快發現這不是婆婆,姑娘說她太強勢了,連我的嫁妝都偷,給我送20天飯還找我們收5000元錢,我在我媽那里住三個月,也沒給我媽錢啊,我媽知道心疼我們啊。
婆婆說是的,確實過分了。我就知道這位不是婆婆了。
一刻鐘后,我正在給護士交涉針漏了,換針的事,互聽外面吵起來了。
正主來了。
探頭一看,1號床空了。莫不是一號床的人在外面吵起來了。?
這個想法還沒落地,就聽有人在外面說,說進來說,然后人聲朝我們病房涌來。
我正想看來者何人。就看見一號床姑娘臉色暗沉地走了進來,后來跟一黑衣中年女子,身段欣長,高顴骨,貌似那啥迪的,一陣風進來了。
“你昨天憑啥給我摔臉色,你尊重過我這個婆婆嗎?憑啥一群人審判我兒子?”黑衣女子一進門,一頓斥責如影隨形,噼里啪啦。
年輕孕媽說,要我尊重你,你尊重過我沒有,我們家親戚哪里有審判dp?我們只是在商量。
黑衣女子說,商量什么商量,那么大一家人討伐我們,是叫商量?
年輕女子說,我跟dp的兒是我們兩人的兒,我們想放哪里帶,怎么帶我們自己商量,你干嘛老是要插手,替你兒子作主。
黑子女子說,你想干嘛就干嘛?你到底想干嘛?
青年姑娘說,我不跟你說,這是我跟你兒子之間的事情,我跟她說。并朝門外大喊,dp你給我進來。
門外男子進來了。目測1.76的個頭,白T恤,卻低者頭,一聲不語。
年輕女子氣呼呼地,從床上跪起身指著男子說,dp你什么都聽你媽的。這就是你一個男人的擔當?你回去,拿結婚證,咱倆今天就離婚,老子不跟你過了。
黑衣女人反手一指,離就離,你是什么東西,當初是誰求著我兒子要結婚。
年輕女子說,你不要指著我說話。
黑衣女人說,是你先指我的。
年輕女子說,我指的是dp,不是你。dp你聽到沒,回去拿結婚證,我們就離。你回去吃奶吧。
你媽說我當初求著你結婚?我zwt?要求著你結婚?你是個什么東西?
黑衣女子說,你忘記了吧,當初我在廣州,是你給我打電話,說要拿結婚證。
年輕姑娘說,你兒子算是什么東西,是我求著他?你讓他自己說,明明是你兒子在我家賴著,求著要跟我結婚。我不跟你說話,有什么事你讓你兒子通知我,直接辦好吧。我們的事,我們自己商量。
黑衣女子往外走,把他兒子也往外推。口中繼續叫囂著,離就離,你這個潑婦,你這種神經病女人,我們家還不要了。
年輕女人又哭了,你憑什么這么罵我啊,你憑什么什么都替dp做主。馬上回去拿證離,我纏不贏不跟你們纏了總可以吧。
護士出現了,把剛剛返身又要投入罵戰的黑衣女子強行勸走了。
黑子女子走后沒多久,又來一微胖中年女子。進來看年輕姑娘正在哭,柔聲安慰。只聽姑娘繼續哭著說,她媽一進來,就罵我,她憑什么罵我哦,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小舅媽可以作證。
前面來的花白頭發,舊布衫裙老年女子黯然點頭。
年輕孕媽繼續哭,她說昨天我們一家是商量好了的,審判她兒子。昨天是我媽生日,我們只是一起聚在一起,順便商量,她這么強勢,你說讓我生了后跟著到廣州去,去了怎么相處?她兒子,什么都聽她的。
這時,一個婦人從外面沖進來,沖到她跟前指著她說,不能這么哭,真的,對兒不好。
被稱為小舅媽的人連忙伸手護著,連連點頭,知道了,謝謝。謝謝。這人才出去了,原來是個路人甲。
路人甲走后,年輕孕媽開始哭哭啼啼,講述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這姑娘23,男子30。
男孩隨母在廣州工作,姑娘在yc某醫院上班。兩人戀愛之初,姑娘就發現她婆婆非常強勢,當時她人在廣州,就對姑娘說你們要結婚時就說一聲。
結婚后,婆婆一家還是在廣州發展。
懷孕了,老公回來看了哈她,也說過讓她去廣州,但姑娘領教過婆婆的厲害,怕過去了相處不好,加上上班在yc,就沒有去。吃住一直在自己媽家。
姑娘說,自己爸在外地搞事,自己媽身體也不好,腦梗,心梗,操不得心。沒多久,自己身體不適,也休假沒上班了。跟他老公說了很多次,她婆婆接話了,是你媽要幫忙么,有什么辦法?
3月23日,婆婆從廣州回來了,開始送飯。每天中午一頓,不知道是送到姑娘自己家里還是上班地方?
到前幾天,算時間是50天。
姑娘老公回來了,婆婆找他老公要了5000元錢。
姑娘心里不開心了,說在自己媽家住這么久,都沒有給過錢。你媽就一天送一頓飯,5000吶!
她老公估計也準備給錢,但岳母心疼女兒一家,說你們馬上生小孩了,要用錢的地方多,不要給我,吃個飯我們還是養的起。
其后,可能是婆婆又說把兒生了,弄廣州去帶。
媳婦依然不同意,就想呆yc,自己媽身邊,還有工作也在這里。再說婆婆太強勢了,家里什么都她說了算,去了肯定有矛盾。
昨天,媳婦媽生日,老親戚聚在一起,說順便約小伙子一家談哈。兩個舅媽也去了。原來,這個姑娘和小伙子是小舅媽的兒媳婦介紹的,小舅媽相當于是媒人。于親戚關系,還是媒人關系,舅媽出個面,本來沒什么。
宴席上,姑娘就說起了不想去廣州,讓老公把她安置好。
估計臉色不太好。
七大姑八大姨也勸小伙子,媳婦的意見要聽。去廣州那么遠,媳婦工作怎么辦?婆媳搞不攏怎么辦?
媳婦說,自己的孫兒,給我送50天飯,就要5000塊,以后過去了怎么算。
眾人皆議論紛紛,說小伙子得有點擔當。
不想,這婆婆突然大哭起來。說她根本沒有想要他們兩口子的錢,生了孫孫后,會添點錢給兒子的。
姑娘生氣了,想到結婚一來,她們一家甩手不管,自己媽拖著病體還出力出錢出人不討好。
再一個,也忌諱這種場合有人哭,怕對自己媽不好,就又吵起老公來。
兩家人不歡而散。
姑娘被這事氣的肚子疼,當天下午就來醫院了。據說在走廊臨時病床就哭訴埋怨了一下午了。晚上我隔壁的隔壁騰出來了,轉進來了還在哭訴。
“你說說她是什么樣的人,偷我嫁妝!我結婚時的嫁妝,等我回去時,發現我那新屋里,被搬空了!哈搬到她自己屋里去了,被子什么的,全部都沒有了。你要用,給我打個電話說一聲,我可以讓你搬,為什么都是自己做主,想干嘛就干嘛,這叫手腳不干凈!”病房里,姑娘怒訴。
這邊姑娘正跟兩舅媽說這婆婆的霸道,強勢,無禮,那邊來了電話。好像是姑娘媽過來了。
金錢有用,但不能只有金錢。白巖松說,人生總要做點無用的事情。晚上看星星,白天看云彩,抽時間看本有趣的小說,滿口生香,這都有什么用?兜里的荷包不會多一毛錢,但這是讓精神吃冰淇淋,是心靈的享受。
人在物質的叢林中必須擁有屬于自己的精神家園,才不會被生活的平凡和瑣碎所吞噬。
一碗雞湯,請大家笑納。喝完繼續。
姑娘接電話時,小舅媽出去了。姑娘急忙忙地說,你不跟他們說話,你直接上來,小心他們打你,你劃得來啊。
電話斷了,姑娘著了急,又撥電話,我婆婆罵我,說不要我這種神經病媳婦,還說是我求著她兒子結的婚。你快過來,我媽這時在樓下碰見他們了,你幫忙攔著,我怕他們打我媽。
姑娘媽上來了,姑娘埋怨,讓你不跟她說話,這么不講理沒素質的人,跟她講什么講?
姑娘媽沒理她,先跟兩嫂子打招呼。
姑娘媽對兩個嫂子說,我們平時好好的脾氣,好能忍,做家長的一直都是勸和,哪有像這樣的,替兒子做決定讓兒子離婚?
又說,剛在樓下碰到,我還在喊親家,兩個兒的事兒,讓他們自己做決定,哪能說離婚就離婚。
“她頭也不抬,膀子掄得又高又圓。”她媽媽邊說邊站起來比劃,她的聲音很文弱,一聽就是體虛中氣不太足的樣子。“她說,就算全世界的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讓我兒子要你姑娘的。”
“我當時有點生氣,我說你這么替你兒子做主,你當初莫讓你兒子結婚撒?”
“我的兒子,我就是要做主,怎么了?你們不就是要結婚的房子么,把你們!”
“我看跟她沒辦法說,我跟dp說,dp,你不能走,你媳婦還在住院,還有六周就要生了,那是你的娃,你總要給個交代和說法。”
“那兒子一句話沒說。他媽接到說,你姑娘說的離婚,今天就離婚!那個胎兒,你想怎么處置你就怎么處置,生了也跟我們沒有任何關系。”
姑娘媽嘆了一口氣,“哪有這樣的父母?”
姑娘又哭起來了,從懷孕到現在,沒照顧我一天,氣哭我好多次,哪個像我這樣,老是來住院,本來都是好好的。
舅媽們也跟著嘆氣。哦,忘記說了,跟她媽媽一起上來的,還有她一位舅,也沒有啥話。所以忘記說了。
小舅媽也一起回到病房的。
一家人圍著病床上的姑娘說,確實太過分了,這太過分了,這么強勢的婆婆,哪個搞得好?
姑娘又說,還說是我求著她兒子結婚的,她兒子是什么東西,不是她求著我,我能看上他?
她媽也說,那時候,dp經常拿著花,在我們樓下等婷婷。兩人鬧掰那次,在樓下等半夜,手里拿著個。嫂子,你當時在場撒。
小舅媽說,怎么不在場,在撒。
又問大舅媽,是她兒子拿著,到我家求我們婷婷的,你說,現在說我們求著他兒子結婚。
大舅媽說是的,我也在場。
她媽說,這種睜著眼睛說瞎話的人,顛倒黑白慣了,不可能指望她變性子的。這婚是要離。
這男孩也是,典型媽寶男。從頭到尾沒聽到他一句硬氣的話,什么都是他媽發言。
她媽說著氣憤起來,我的意思是婚可以離,但要斷得干凈,這個胎兒我們不能要。
姑娘還在抽泣,聽完這話沒多大變化,我的心卻是一驚。33周了啊。
婆婆再怎么樣,老公堅持一碗水端平,都還可以緩和,日子可以在磕磕碰碰中過。
最不濟,小兩口買個房子,自己另立門戶,不在一起,也能過。
但那種媽寶男,什么都唯是從的。婆婆一直橫在婚姻的中間,橫刀立馬,根本不給兒子處理問題的機會,你說遇到問題,還能指望誰。
婚姻沒有出路,只有離婚一條。
這姑娘的媽說你還年輕,才23,以后也好找,肯定也還要找人。你帶著娃,別人就會考慮很多。
姑娘哭著說,等娃生了,我丟到他家里去,我才不會管。(我猜是懷的是個姑娘)等她大了,她會理解她媽的,她自己也要去經歷這些,希望她找到一個好婆婆。
她媽卻說,還生她干嘛呢?要斷就斷個干干凈凈。趁現在還沒有生,胎兒我們也不要,也不給他們,打一針,引掉。
本來說了半天,基本還是沒有指責姑娘,但這時不知哪里觸起怒意,喝道,叫你當時不聽話。
小舅媽因為是媒人,估計有點自責,一直沒有怎么回話,只是時而嗯嗯應和。
大舅媽說,喊她爸爸回來吧,這么大事,他得在家里啊。
然后姑娘媽就打電話了,說了事情原委,說了姑娘要離婚。不知道是不是姑娘爸說了啥,掛電話后,姑娘媽改了口。
“離婚可以,但等你爸回來再說,把兒的問題商量好,離婚之前,一定要把胎兒的事情處理清楚。”
姑娘也不知道怎么辦,估計還在想今天自己剛說的現在就離吧,但她什么也沒有說。
媽媽語氣激動起來:你個人的兒,你要想好,你要是要生出來,我跟你爸兩人養,經濟上沒有問題,我們都有退休金,有這個能力,送她上學,出國留學,都沒有問題。“zwt,你不要小看了你爹媽。”
“你要是不想要,就想清楚,一針打了去,將來再找。”
“你要是舍不得,就生了把兒丟給我們,兒跟著我們姓,你去搞你的去,我們負責有這個能力把她撫養大,不讓你操一點心。”
舅媽們說,這個問題,還是要跟dp商量,畢竟是他倆的孩子。
姑娘媽說,是的,你和dp他們商量好,說清楚,是要還是不要,打還是不打。這個問題不說清啊,這個婚不能離。
我的心里早已經為這姑娘捏把汗,自己喊的今天就離,估計不能算數了。這些小孩,其實都是爹媽在做主。結了婚,還依靠父母,經濟靠父母,夫妻矛盾靠父母,現在出問題了,還是要父母替他們做主,什么時候才能自立呢?
我看到姑娘低頭玩手機,她一直不發言的舅舅說,你別給他發微信了,發什么發,從現在起,不要有任何聯系了。
然后姑娘又接了電話,說你快點回去拿結婚證,你媽讓我們離婚。
不知道那邊說了什么,姑娘又失控了,大哭道,你說我也有錯,你媽那樣對我,你從來不為我說什么,她來我家一次就哭一次,鬧一次,有這樣當婆婆的嗎?你媽讓你走你就走,你什么都聽你媽的,你他媽回去吃奶好了!
姑娘掛了電話,氣的吭哧吭哧的。
舅媽們安慰,說不要哭壞了身子,還懷著孕呢。
姑娘媽說,胎兒問題不解決,不能離婚,等你爸回來再說。然后氣得往外走了幾步,又回來,說害我姑娘二婚,結婚的房子就該賠我們。
后來一家人就開始商量,他老公賬上還有1萬塊錢,姑娘已經預定了月子會所,以自己名義交了四千的定金,決定去交齊全款。親戚啞然,你這胎兒要是不要了,你還定月子中心干嘛?
姑娘說,胎兒打了還不是得坐月子,現在把錢刷了,到時候不用的話,可以退,就可以不算共同財產。
然后她媽又說,她那里還有幾萬塊錢,說要回去怎么處理一下,親戚說那快點去。
姑娘也不氣喘了,麻利收拾東西,要一起回去。她媽又說,你要生我哪里來怎么辦?
姑娘說,不會的,現在才33周,還不到時間,昨天肚子疼,只是假性宮縮,我心里有譜的。
大家都不說什么了,開始收東西,陣風似的,卷離了病房。
那姑娘沒有出院,那榴蓮都還留在病房,熏著我又誘惑著我。
沒大會,姑娘一家又來了。姑娘發恨道,dp最好給我老實點,要是現在還是什么都聽她媽的,休怪我要他的命,我也走極端。
聊了一兩句,姑娘媽和她小舅媽出去了,估計找護士或者吃早餐去了。姑娘挺著大肚子坐在床上默默垂淚,床簾半遮,把她掩在暗處。
我剛剛去護士站咨詢,回來經過她床邊時簡單問了下,現在準備怎么辦呢?孩子怎么辦?
我看到姑娘臉很稚嫩,很秀氣,雖然眼角紅腫,可眉梢很青春,沒有一點世事的印記,我羨慕這樣的年輕,又為她的草率婚遇而嘆息。
姑娘紅著眼睛搖頭,不要了。
我心里一咯噔,不好多說什么,就安慰了一句,也好,那快別傷心了,對身體不好,就回我床上躺著了。
后來,聽那個姑娘和她媽媽說,她們只有一套房子,買的時候40多萬,現在可以賣到60萬,溢價11萬。
夫妻共同財產6萬,在姑娘手里。溢價11萬減去3萬,他們家至少還得給她8萬。但現在老公媽表示,一分錢不會給。
不知道聽得對不對。
最后醫生來查房時,她們把一個醫生拉到一邊,悄悄地咨詢引產的事。
不一會兒,又一陣風似的,都回家去了。姑娘說,她咨詢好了,就回她上班的醫院去做手術。
只可憐了那個未出生的胎兒,在她母親肚子里時,就天天跟著愛哭的媽不開心,最終還無緣面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