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柳,在二月,在清波漾漾的河畔,在某個叫做江南的地方。
循曲曲的小徑,走青青的阡陌,你總能看到它的身影?;蛞篮佣ⅲ蚺R花而居,在二月早春的暖陽下,細葉剪春,碧枝搖綠,綻放一樹的婀娜與嫵媚?!氨逃駣y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絳”。不錯的,放眼望去,柳樹那一片耀眼的綠色,總能生動你的眼睛。滿樹的柳葉,如少女的眼眸,盈滿綠汪汪的春意,迎著微微陡峭的春風,顧盼生輝。而那長長垂下的柳枝,如少女無數芊芊玉手,婀娜地來回擺動,跳成一支屬于春天的圓舞曲。在成行的綠柳中穿行,任春風微拂,聽柳浪鶯雨,看三三兩兩放學歸來的兒童,在柳樹之間,嬉戲玩鬧,或折柳當帽,或弄葉成笛,別有一份風趣!
江南的柳,總是與橋、與河、與彎曲延伸的小徑,與碧波蕩漾的湖水一路前行,且歌且舞。試想一下,楊柳依依,綠影點點,背后,或是望不到盡頭的小徑,或是波光粼粼的碧湖,或是如虹飲水的拱橋,或是無限延長的河堤,該是怎樣一副美麗的江南畫卷。
橋無疑是柳的生動背景,不說視覺上的白、綠鮮明對比,也不說這一動一靜間的張翕,單是這由意境延伸的中國寫意水墨畫,也令人浮想聯翩——綠柳下,綠波漾漾,撐傘的少女巧笑倩兮,眺望遠方,指指點點;拱橋上,春風吹拂,羽扇綸巾的公子,呆目癡望,情由心生?!适轮胁抛蛹讶?,大多都有柳樹和拱橋做注腳,才顯得唯美和動人。“你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二月的江南,柳,是佳人的風景,佳人,是才子的風景;柳,不僅裝飾了江南,而且,也裝飾了無數丁香般的凄婉的愛情。
缺少了水,柳也少了八分的嫵媚,缺了七分的柔美。所以,柳總是以水為鄰,依水而居。“依依故國樊川恨,半掩村橋半拂溪?!蹦鞘窍吺[綠而朦朧的柳;“永定河邊一行柳,依依長發故年春。”那是綠影綽綽的河邊柳;”律到御溝春,溝邊柳色新。”那是新枝綻放的溝邊柳。“金谷園中黃裊娜,曲江亭畔碧婆娑?!保鞘巧碛版鼓鹊慕吜o論是江河,還是溪海,都有柳的影子,柳,因水而麗,水,因柳而美。你想:青青密柳,行于水旁;粼粼綠波,映襯柳影。綠蔭之下,有黃發垂髫之少年,弄笛聲陣陣,怡然自樂;有巧笑倩兮之少女,望煙波渺渺,美目盼兮,這,何嘗不是一副美麗的江南水墨畫?
?最好,在柳葉深深之中,還有婉轉黃鸝三兩只點綴。依依翠綠鵝黃之上之上,亮兩三點溫暖耀眼的明黃,近處,紅桃含苞,遠方,白鷺輕舞,加之頭頂青天朗朗,單一這色彩的搭配,就能讓你眼睛迅速地豐富起來。一只黃鸝,也是一朵會飛的花朵,他們在綠葉之中蹁躚婉轉,與綠葉互動,與柳枝舞蹈,宛若流星,燦若星辰,這綠黃的轉變之中,這動靜的交替之間,柳樹變得漸漸豐富起來,靈動起來;一只黃鸝,也是飛舞的音符,他們低吟淺唱,與笛聲呼應,與春風流水唱和,一棵棵柳樹,因它們的歌唱,而快樂起來,生動起來!
“河橋楊柳半無枝,多為行人贈別離“。柳諧音為“留”,在古代的詩歌里,柳成為了依依惜別的的象征。 最早的柳下送別,應該是“昔我往矣,楊柳依依?!倍Ф嗄昵?,遠赴他鄉漂泊的旅人,出門時,還楊柳依依,可是歸來時,卻“今我來思,雨雪霏霏“,不盡的悲涼,都化作了一棵依風搖曳的柳。滄桑悲壯的是霸橋柳,情深意重的是渭城柳,閨中怨婦思夫生悔的是陌頭柳色,曉風殘月下柳詠醉酒徘徊的是楊柳岸,朱敦儒一傷心折了六回的江岸柳枝……就連清明掃墓,用的都是嬌嫩的柳條。一片柳葉一相思,一根柳條一溫情。片片柳葉,寫就的是離情別意,棵棵柳樹,凝望是古今不盡的相思。
尋柳,最好是在早春。最好,還在江南!最好,還是一個月朗星稀之夜。坐于楊柳之下,泡一壺清茶,讓裊裊的月色,升起唐詩宋詞里的陳年舊事,讓裊裊的茶香,洗凈人世間的鉛華。此時,你愿化作春風里的一縷柳絲,與春光一起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