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日頭終于沉沉落下,冬天的夜晚來的特別快。
故老傳說,陰風陣陣,鎮日無光,深黑之土,集齊這三項,乃極陰之地。極陰之地,乃妖魔出世之處,鬼怪橫行之所,因此通常一個人是不敢于如此肆無忌憚地闖入這種地界的。
游方不由蹲著苦笑,自己這是著了什么魔,這種地界的妖魔又豈是自己一人能夠對付得了的。罷了罷了,既來之,那么便會上一會這極陰妖鬼,說不定還誤打誤撞,會有一個美麗的女子等著我將她從妖魔手中救出來呢!
這樣想著游方不由皺眉凝神,仿似想起了什么,喃喃道:“剛才那歌聲......停了?那女子?不對!”心下有了不好的揣測,游方慌忙持劍在手,欲要離開此地。
他后退了幾步,不料就在他剛一轉身的時候,背后一聲尖叫響起,猝不及防之下嚇了游方一跳,左腳連忙朝前一跨,右腳踮起,以左腳為圓心一圈將身子繞了過來,倏忽之間一劍朝著聲音發出的方向刺去。
“請等一下......我......”
游方愣了一下,這分明是個女子的聲音。且以他的道行感應得出來這只是個尋常女子。
他這一思忖間,一個絕色的女子從一個墳頭后頭裊裊娜娜地走了出來。沒有想象中的錦繡華裳,意外的衣著樸素卻擋不住女子清秀惹人憐。女子盯著游方手上的古劍,一臉的慌亂,這讓游方不自覺松了一口氣。
試想一下,這樣一個寒夜,這樣一處極地,若是見到一個鳳冠霞帔的女子,縱使能夠感受到她身上沒有妖鬼的氣息,又有幾人心下不慌?那樣,就太不正常了。
女子見游方將青銅古劍收起,臉上沒有了剛才的慌亂,斂起裙裾走了過來。
“妾身隨夫君遷家入蜀,半路遭逢盜賊,夫君為保妾身安全,一人將匪徒引開,只妾身一人逃到了這里。”
說到此處,女子泫然欲泣,單薄的身子似乎更顯瘦弱。看得游方甚是憐惜,下意識想伸出手將她扶住,手伸到一半,想起男女授受不親,游方老臉一紅,訥訥地將手收回,好不尷尬,只好安慰道:“這里墳墓成堆,想那盜賊必不至于搜尋至此。”
女子聽完,不由抬頭,一雙淚盈盈的眼,淚滴還在眼眶打轉。游方迎著她的眼看去,眼里眸仁是那樣的黑,似那凌晨三點的夜,夜里伸手不見五指的哀傷。
游方一看之下,只覺得意識陷入了無盡的循環,那是一個漩渦,一圈握著一圈,成環成扣,那漩渦里隱藏著他怎樣努力也爬不出的絕望。
那一雙驚艷的眸,美的那樣純粹,卻又帶著那樣的漠然,讓他感覺到了心心念念的牽掛。眸仁幽暗,深不見底,深不可測,竟讓他不自覺沉迷,心中衍生出刻骨般的心痛。他見過這樣的眼睛,這樣漠然的眼睛,游方篤定。
“你到底是誰?”游方只來得及問出這一句話。在他閉上眼睛的剎那,他聽到一個非常熟悉的名字,仿佛雕刻在他靈魂中那般深刻,那般不能忘掉、不忍忘掉。
她說,“我叫雪尋,楚雪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