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最近總是做一個夢,夢到有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女生,站在黑暗的洞穴里對我笑,笑得很滲人說:”哪個影子甘做影子呢?“我連大氣都不敢喘,馬上離開這個山洞,轉眼就回到了家里,我看見我自己坐在椅子上,和家人有說有笑地一起吃飯,我大喊喂,我在這里!!!但是所有人都當我是空氣般。
她看了我一眼,隨后走在我前面,聲音像被處理過一樣,發出能劃破耳膜的尖音:”影子的滋味怎么樣。“
我猛得一睜眼,周圍漆黑一片,我像個瞎子一樣,什么也看不見。我馬上拿出在身旁的手機,已經凌晨三點多了,又因為她,不能一睡睡到天亮,我迷迷糊糊地點開方郴的頭像,給他發了一條微信,“如果有一天,你眼前那個人不是我,你辨認得出嗎?”
我叫徐若穎。朋友口中的我,仿佛是被上帝眷顧的孩子,他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們知道我爸爸是富商,不知道在我很小的時候,他還是個修鐵路的,我兒時經常喜歡去鐵路找他玩。后來,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聽說我生了一場大病,之前的記憶都忘了。失去記憶的感覺很難受,明明是自己的東西,忽然被奪取,怎么都搶不回來。
我問爸媽,他們也只字不提,每次問起,媽媽臉色都變白了。我就不敢再問了。
第二天,我很早就起床了,昨晚做完那個惡夢以后,竟然睡得可好了,可能是觀音菩薩幫我趕走她了吧。
正在刷牙洗臉的時候,聽到手機響,我胡亂一抹臉,就去接電話了。
”若穎,即使你變成花海里的一朵花,我都能認出你。“
我“撲哧”一笑,有個會說情話的男朋友是什么體驗?我應該去投下稿。但是方郴忽然和我說這個干嘛?奇奇怪怪的。
“大清早的,嘴像抹了蜜一樣,別以為說幾句好話,結婚戒指就可以省了。”我笑得很開心,和他的三年小短跑,很快就要結束了。
生活進行得井然有序,我家人都在幫我準備下個月的婚宴,方郴更是從英國趕回來,他的朋友笑著調侃我,說從來沒有一個人可以讓他放下公司的工作,我是第一個。我嗔怒道,說得我像個禍水似的。說實話,我不贊同方郴特地從英國趕回來,他前些時間還告訴我,公司有個大合作會很忙。但是我問起他的時候,他居然說是我要求的,我不屑地笑笑,這鍋我不背。
接下來的幾天,我一下班就不自覺地走去爸爸以前工作的那條鐵路。我從小就是個路癡,但是不知道總能迅速地找到路,仿佛在夢里一樣,瞬間就移動到那里了。我可以在那里站一個下午,太陽很大,曬得我皮膚都變紅了,汗水從額頭沿著幾縷發絲滑下來,有幾滴進入了眼睛,咸得我眼睛發疼。
”為什么不走。“我忽然說,好像等著誰回答。
我走到一個墻壁旁,我的影子在陽光旁顯得特別清晰,站了幾分鐘以后,我就離開了。但是沒有人告訴我,我的影子沒有跟著我走。她在墻壁上看著我,笑得滲人,和夢里一樣。
慢慢地,我終于發現了異樣。那天晚上,我為了婚禮的布置和方郴吵架,這是我們第一次吵架,吵著吵著,他忽然抱著我,說我都聽你的,你別哭。
我推開他,說:”我怎么會哭,我從來不哭。“但是我一摸我的臉,全是淚水,眼睛干澀澀地痛。
方郴說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我,哭得那么絕望,一邊哭一邊說,不要離開,不要走。
那幾個星期,我家人都說我神神兮兮的,矯情得要命,給花澆水,給魚喂食,還一口一個”愛你“,半夜常常大哭,媽媽說應該是我要結婚了,壓力大。但是我知道不是這樣的,他們說的事情,我都不記得,那是別人的記憶,不是我的!
一直幫我家搞衛生的陳阿姨隨口說了聲,“不知道是不是小時候的事留下陰影。”
我纏著她,軟磨硬泡,她才愿意把我媽媽和她說的事告訴我。
就是那段我丟失的記憶。
我小時候去地鐵邊玩的時候,親眼目睹一個女生臥軌自殺,那個女孩和我那時年紀差不多大。聽說她常年受家庭暴力,母親出軌了,父親便拿她出氣,一喝醉就抽打她。我當年親眼看見她被火車碾得只剩一張皮,當場暈了過去,后來高燒不退,好了以后,便什么都不記得了。家人怕我想起,所以絕口不提。
我聽完以后,出了一身冷汗,即使那時是七月份的大夏天。
我不顧陳阿姨的叫喊,沖去媽媽身旁,緊緊拉著她的手,“媽媽,你聽我說,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有異常,就問我一個問題,就問……就問我最愛是什么花,”我抬頭看了看周圍,剛好發現客廳擺著滿天星,就隨口說:“答案是滿天星,如果答錯了,那個就不是我,知道了嗎?”
媽媽被我嚇到,但是一本正經地說好。因為以前總有人偽造我的聲紋企圖欺騙我爸,我和媽媽也玩過這個游戲,一旦回答不出那個問題的,就不是我。
我沒有想到的是,當生活看似波瀾不驚的時候,這個問題是永遠不會被問出來的。
我更沒有想到的是,有什么可以瞞得住你的影子呢?她在看著你呢。
后來我都沒有夢見她了,我以為她再也不會出現了。連續幾個晚上,方郴都會打電話給我,一聊就聊到十二點,我說你最近怎么都愛打電話了,他笑著說你不是說喜歡聽我的聲音嗎?
我笑著回答,對呀,我那么久才能聽一次你的聲音,我在的時候,你就多說點。
這句話不是我說的!!
我大喊:喂,你是誰!!但是怎么喊都沒聲音,我像被一個透明的密閉黑色盒子裝起來一樣,空落落的,輕飄飄的。
我終于看著她在我的床上,笑得很甜,裝得很像。我哭到奔潰,拍著墻壁,但就像拍在滾燙的空氣中,既無力,又辣手。
后來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來的時候,我躺在床上。原來只是一場夢。嚇死我了。我看看我的影子,還好好的跟在我后面。乖巧得可愛。
“怎么還睡呢,快起床,今天你結婚呀。”媽媽急忙走進來,一把扯開我的被子。
“媽,說什么呢,明明是下個月。”我漫不經心地撥弄亂糟糟的劉海。
“若嫻,都多大了,快起床,別讓方郴等急了。”
若嫻???誰是若嫻?我是若穎!
我吶喊著,但是媽媽只當我在開小孩子玩笑。我打電話給方郴,他笑聲撩人,“若嫻,我的新娘子,準備好了嗎?”
我踉蹌地問每一個我認識的人,都在說若嫻,恭喜你呀,今天結婚了。
我小時候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如果全世界的時鐘都走快了一個小時,這個世界是不是就真的快了一個小時呢?
你們好,我是徐若嫻。今天我要結婚了。
好久不見。我看見鏡子的我笑得詭異。
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