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西藏青年》編輯邀請,撰寫此文,分享出來,和大家共勉。
離開西藏兩年有余,午夜夢回中,西藏的山水無不在腦海中打旋,在眼前卻又那么遙遠,我知道,我得了一種病,一生無法擺脫的病,病因是西藏,病源亦是西藏。
有人說,一生不去西藏一次,是天大的遺憾,而一生去過西藏,則是中了西藏的毒,這種毒深入脊髓,深入血脈,無法自拔,只能一次次的返回,一次次的療傷,一次次的追尋內心的安穩,才可放心。以至于有人問,如果你留在西藏,將會做些什么?
想要做的實在太多了,想法如泉涌般在腦海里奔騰,如果我留在西藏,我會做這,我會做那,我會……,即便是傻傻的在拉薩河畔走一走,沐浴一樣這日光城里的陽光,也是極大的享受哇。可是回首往事成云煙,只道此時已惘然,人們普遍有一個毛病,就是往往等你失去了,才知道曾經擁有的可貴。
如果認真的思考,在頭腦中排序,如果我留在西藏,或許我有更多事情要做,有更多有意義的事情可以做——
比如去駐村。
在藏兩年有余,因為工作原因,沒能申請到到基層駐村的機會。因我本人生于魯西南的一座偏僻的農村,長在鄉下,直到讀大學,才離開生養我的鄉野,所以我對腳下的土地有著深切的愛和懷戀。立足在高天厚土的西藏,看到諸如青稞和高原上的土豆、油菜花以及蘋果驕傲的生長,讓我對這片土地有著更深沉的情愫。
我會走到藏家百姓的門前,叩響門扉,或者探頭看一看藏家阿佳在忙些什么,亦或是為了滿足我獵奇且崇古的心,聽一聽老阿媽講一講過去的故事。即便是扛起鋤頭在田間勞作呀,我也愿意讓高原熱情的陽光照耀我的臉頰,給我留下高原的印記,讓紅紅的臉蛋向世人宣示,我從高原走來。
常常聽駐村的朋友講村里的故事,自己鑿冰取水,撿牛糞生火取暖,雖然艱苦無比,內心卻無比堅韌,以至于他們饞我說,沒有駐過村的人,哪里算來過西藏?我想和村民們打交道,一起勞動,教孩子們做游戲,簡單重復不繁瑣的動作,卻能夠帶來孩子們銅鈴般的笑聲。聽后不覺莞爾,如果我去駐村,一定帶上幾卷童書,如果可能,我愿為開始開辟一間小小書屋,接受來自各方熱心人士的捐贈,用圖書打開孩子們打量世界的一扇門,給孩子們講解有趣的故事,帶他們一起領略開闊多元的世界,讓每一個人心懷夢想,從此勵志飛向千山萬水。
我會攜著筆和相機,走遍村子的最細微的角落,用真實的拍攝和記錄,記錄西藏的山,西藏的水,西藏的羊群,和百姓的日常生活,向外界的朋友告知,他們眼中的詩和遠方,是為西藏百姓生活的日常。我將用文字和影像向外面的世界呈現日新月異的新西藏,這里的百姓用鏗鏘的舞蹈、用動人的歌謠、用勤勞的雙手去追尋著心中對美好生活向往的夢,在這片高天厚土之上,老百姓用千年傳承下來的方式,借著新時代的東風,一步一步走向遠方。
我會找幾位藏家百姓,認真學一學藏語,能夠順暢的和他們交流,然后調動自己機械般的四肢,去學一學這世間最有力量的舞蹈,當曼妙有力的肢體在這天地間旋轉時,我想那會是一種“與天地共往來”的精神喜悅。在向他們取經的同時,我也會介紹外面的世界,且當做百姓與外界交流的橋梁。
比如去流浪。
心中頗有些現實主義的我,早先很是看不起“流浪”,認為那是沒有擔當的逃脫,沒有目的的癡心妄想。但離開了那邊土地之后,我才發現,所謂的流浪,不是為了去追求遠方,而是通過一步步的行走,走回曾經迷失的內心,所有的出發,不是為了到達,而是為了找尋曾經丟失的自己。
緣定西藏,是后青春荷爾蒙的作祟。如果不是當年一咬牙的出發,或許就不會有當下對自我的深刻認知,以及對生命的顧惜。在西藏的行走,腳印早被狂沙掩埋,可是西藏的陽光和空氣,早已在我心中凝結,化成最通透的思考,鏡鑒著我不斷向前行走的路。
所以我愿選擇繼續流浪,放任自己的身心,在工作間隙,放開身心和雙腳,在西藏的地闊天遠中流浪。繼續在拉薩的街頭徜徉,渴了蟄進一家奶茶館,要兩磅奶茶,任由奶茶入口,唇齒留香;餓了要兩三個牛肉餅,就著可口的牛肉面,任性的補充身體耗費的熱量;去看一看討價還價的阿佳拉,為了漂亮的衣服,顧盼的眼神中帶著一絲的羞澀,認真的在這里挑選布料,或許會一沖動,我也會為自己做一件漂亮的藏裝,從此在街頭散步時,便會多了一個身著藏裝靚麗姑娘的身影;在藏歷新年的街頭,采購一小捧百姓精心培育的青稞苗,放在居所的窗臺上,心心念念的迎接著新年的到來,春天的到來,不過要防止淘氣的貓兒,不要啃食完青苗后一爪子打翻;或者僅僅是坐在八廓街的長椅上,感受一下那獨特的溫暖的陽光,目送著那緩緩移動的人流,觀看著那裊裊升起的青煙,傾聽著那窸窸窣窣的裙擺的摩擦,這才是真正走進了藏族百姓的生活,
或者是在節假日更長的休閑時間里,背上行囊,向西藏更西處進發,沿著一路蜿蜒的河谷,去拜叩更古老的文明,在天地遼闊的空間里,聆聽鼓角爭鳴的敲響,去撿拾遺落在角落里的文化碎片,拼湊出早先文明曾經有的模樣,去喚醒已經沉睡了許久的心靈,讓一顆在俗世經歷了風雨已經染塵的心,在這古樸的歷史長河水中蕩滌,找尋到生命最本真的模樣。即便是一個行走在天地間的故事收集者,我想自己的臉上也會布滿幸福的模樣。
比如去俯下身去,發掘西藏的厚重之美。天地有大美而不言,西藏的美,是呈現在世人眼中的高山巍峨、冰峰高聳,是它的神秘和獨特,而視覺能夠呈現的,是最容易捕捉的。一個人,一段路,一部攝錄設備,便可以記錄下西藏的千山萬水,向觀眾呈現出這里的微小與博大,浩渺與高遠。
西藏故事,體現在這些風景之中,但又不僅僅是這些風景。更美的西藏故事,在生活在這里的人的一顰一笑中,在每天的閑言碎語中,在每日行進的車水馬龍中。每一個文化現場的呈現,都需要講述者繞道背后,悉心擦拭落在上面的灰塵,然后一點一點的講述內中情節,或是藏藥的制作過程,從采集藥石開始,一點點研磨,用心配置,比例成分,全靠心析;或是金屬器具的制作,需從制作者打擊的手法詳細說起,或許每一個物什,都承載著一個家族的群體記憶;或是一根根藏香,需要從水磨木材開始,一點一點浸潤,一點點的捶打,直到最終的呈現;或是鉆到歷史的塵埃當中去,以龜速般去鉆研一段段歷史的細節,撩開神秘的面紗,去講述動人的故事。
比如……
如果留在西藏,要做的事情千千萬。我想,人生漫長,有些事,用心去構思,用心去籌劃,慢慢的,遲早會實現。
比如,再一次進藏,就可以列入自己的行程單,擇日出發。
去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