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2017年還未過去三分之一，我和媽鬧了三次別扭。

最近的一次，是在剛剛過去的二月份。確切的說，是在剛剛過去的幾天前。

事情的起因是這樣子的。那天早上，爸打電話跟我說，我從學校寄回家的入黨函調材料出了點問題，媽的名字跟身份證上的名字對不上，有一個字是諧音字，問我怎么辦，要不要緊。

怎么辦，我能怎么辦。要不要緊，我怎么知道要不要緊。

我在電話的這頭沉默不語，爸也沉默不語。我沉默不語，只是因為滿肚子的邪火沒處發泄。可，這事兒怪不得我爸，要怨就得怨媽，當初沒寄材料回家前，千叮嚀萬囑咐，要她務必核實了信息，喏，結果還是出錯了。

“媽總是這么不靠譜。”我帶著埋怨，掛了爸的電話。

過了不一會兒，媽又打電話給我，開口就問我怎么辦。

我頓時就火燒火燎了，“我能怎么辦，這么嚴肅的一件事情，還能讓你搞砸了。要是因為材料審核不過關，入不了黨就算了唄。”

我曾在人前說過，媽是個不曉得察言觀色的低情商，她真沒有察覺到我此刻心中的那團邪火，依舊不依不撓、絮絮叨叨。

“錯一個字不要緊的吧”，“你問一下老師，能不能重新弄一份材料回來”，“我讓村里的干部改過來，應該可以的”······

瞧，我媽就是這么一個什么都不懂，主意想法卻很多的人。“什么都不懂就不要叨叨逼”，我就這么掛了媽的電話。

年后回學校的前兩天，媽把家里的無線網絡整壞了。其實，到現在誰也不知道家里網絡壞掉的原因，只是，每次媽打開電腦打算追劇的時候，網絡就莫名其妙地用不了。所以，我就篤定，準是我媽捯飭壞的。

那陣子，我心血來潮，教會了媽用電腦看劇。我覺得現在社會發展這么快，媽也要跟上時代的步伐才行。

可是，光是教她【開機，打開播放器，選劇選集，關機】這樣幾個簡單的步驟，我就花費了好幾天，跟著她實時操作演練。結果，問題還是頻頻發生。

怎么我找不到我昨天看的電視劇了？怎么沒有聲音了？屏幕中間的這個東西怎么弄掉啊？······媽是個追劇狂，每每出現這些問題，總是來敲我房間的門，找我，煩我。經常是昨天出現的問題，今天還要我再手把手教學。我真有點不耐煩了。

有個晚上，大概十點左右，媽因網絡問題看不了劇了，來找我，希望我能給她捯飭捯飭。我壓抑了好幾天的邪火，終于找到了出口，對著媽就數落：

“自己整壞的網絡，找我干嘛，我也不知道原因，幫不了你。”

“本來網絡用得好好的，也不知道你整了什么幺蛾子，每次你一打開電腦，我的手機也連不上無線網絡了。”

“每天晚上看電視劇都不知道昏天暗地，十二點多還在看，多大個人了，也不知道注意休息。”

我頤指氣使地數落著媽，媽就像個犯了錯的孩子，沒有吭聲。媽低著頭，沒看我，或者說是我沒敢看媽的神情，我覺得我要挺著腰板兒，嚴肅正經氣場十足地讓媽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后來，爸跟我說起，媽常常半夜里醒來，輾轉發側，胡思亂想，牽掛著你和你哥倆。看電視劇累了，反而能睡個好覺，一覺睡到天亮。

02

上大學后，我常常羨慕我的同學能有聰明能干的父母。確切地說，是羨慕我同學的“母上大人”和“父上大人”。

當別人在微信里給父母備注 “母上大人”“父上大人”的時候，我爸媽還沒耍過微信，更對微信道不清理不明。

當別人在朋友圈里，曬著跟“母上大人”日常聊天截圖的時候，我才想起，我爸媽連打字都不會。

當別人節假日都和父母出國旅游的時候，我就備受打擊，我爸媽連普通話都說得不順溜。

這就是別人的“母上大人”“父上大人”啊，能說段子，會發表情包，不經意間就是節假日的祝福紅包。真的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有一陣子，我打心里真瞧不起我爸媽，忙忙碌碌一輩子，也沒掙得幾個錢。我仗著自己讀書人的身份，對父母滿心的鄙夷，大概有點“我看過的報紙，比你讀過的書還多”的意思。

我說，媽你要多看新聞，了解時事，緊跟時代啊。可媽每次看新聞都心不在焉，還容易犯困打盹，不如在鄰居家吹噓八卦來得精神。

我又說，媽我教你玩微信，這樣你就可以和你孫子視頻聊天了。結果捯飭了幾天，她也沒能做到一回生二回熟，反倒是我有點不耐煩了。

我總不自覺地對爸媽提出各種要求，要求他們與時俱進，要求他們體貼入微，要求他們配合著你成長，要求他們如小時候巨人一般的形象屹立不倒。我們總抱怨父母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什么時候，我開始以“別人家的父母”看待爸媽了。

03

等到過了下個月的生日后，我就23歲了。

小的時候，家里人常跟我提起，我出生的坎坷經歷。那個時候，懷著我的媽為了躲計生，躲到了外公家。我出生的那個晚上，來得突然，沒有任何準備。媽只知道，不能在娘家生孩子，不吉利。

于是，大半夜的挺著個大肚子，在姨媽的攙扶下，從鄰了幾條村的外公家往回趕。恰逢，那天晚上風雨交加。

后來，實在忍受不了陣痛，媽在鄉野小道生下了我，沒有任何產婆甚至醫護人員，甚是戲劇性。媽說，后來回到村里的衛生所，匆匆打了破傷風的預防針后，這才把胎盤取出來的。

以前，每每提起我出生的經歷，我總是調侃自己出生的坎坷與不容易。現在想來，媽才是最不容易的那一個人啊！

人們總說，等你為人父母，你就知道了。但這并不能成為我們不體諒父母的借口呀。很多時候，只要簡單地換位思考，興許我們就能體會到生活的艱辛，爸媽的不容易了。

小的時候，我爸喜歡將我擎在肩膀，那時的爸爸儼然偉岸的巨人。現在，爸再也抱不動我了，媽翻個書都要先找老花眼鏡了。

青蔥已做湯，時間催人老。我長大了，爸媽老去了。

昨天，媽打電話跟我說，爸失業了，下個月就再也不用大半夜去屠宰場工作了。

我說，不做就不做了吧，那份工作怪辛苦的。我還記得，爸開始在屠宰場工作那年，我正準備上高中。

昨晚，是我和媽在電話里聊的最久的一次家長里短。媽說，我哥清明節可能回家，可是卻不打算帶上我侄子。我心里一顫，我長大了，侄子成為她心里最牽掛的人。她生命里總有讓她牽掛的人兒，看著真累，真讓人心疼。

聊完電話之后，我大概明白了，媽永遠也不可能成為我的“母上大人”，她就是只是媽，一輩子惦念著柴米油鹽的媽，村口喜歡聊八卦的媽，什么都不懂卻時刻牽掛著我的媽。

爸媽盡最大的可能，給予了我他們能給的一切；等量地，我也應該盡自己最大的可能，給予他們我能給予的一切。

我大可不必羨慕別人家的“父上大人”“母上大人”。天下的父母都一樣，一樣愛子女，只是愛的方式千千萬萬、各有不同，僅此而已。

文末，祝愿世界上所有為兒女操勞的父母，健康安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