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過后,屋檐瓦漏間,便有許多燕子開始吱吱唱響春歌。
它們去年是新燕嗎,還是去年已是舊燕?反正,一年后的今時,它們隨春歸至故地,都成了舊燕。
燕們時而滑翔至田野上空,穿空凌云;時而停頓在交錯的電線上,跳動著靈動的剪刀尾。春雨落得越密麻,燕們飛翔得越流利;春雷響得越激烈,燕們呢喃得越酣暢。春燕的一身黑衣,被雨水澆淋后,越發的油亮。背上的黑,腹下的白,形成更鮮明的對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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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夜里,春雷轟響了第一聲,接著雨也滴答,奏響了一夜。
晨間早起,叫醒了倆孩子,給他倆穿整齊。我打開屋前那扇門,呼的幾聲拍翅響,伴隨著清靈急速的幾聲叫鳴,數只春燕側身略過檐前狹窄的空間,飛向白茫的天空。
我喚倆孩子,快快出來,燕在家門呢。倆孩子跳躍著,口中念叨著燕子,小跑出門,彎著腰,揚著頭,巡視著。
我蹲在他倆身后,將他倆擁在我膝蓋前,騰出手,放于他們的眼前,指向電線上仍站著的兩只燕兒。他們的目光,順著我的手,終于追逐到依挨在一起的倆燕。倆燕一瞬低頭,一看,嘰喳幾下,便縱身飛開,甚是精靈。
倆孩子的視線追隨著燕子,只是由于屋檐的阻擋,燕們早已蹤影難尋。他倆不禁一陣失落,竟大放童言,向我索要燕子。我莞爾笑說,咱央燕子住咱家,在門眉旁燈泡處安個窩。
倆孩子拍手稱快。剛好又是一雙燕子飛來,竟就停在燈泡上方。這下他倆更是雀躍,手舞足蹈。
只見那雙燕子,一只立于燈泡上,另一只則環繞燈泡而飛,似乎在考察著,看能否安個窩在燈泡之上。它們該是乍到新燕吧,不然那需如此這般地細細查勘,直接飛至舊年老巢即可。看來,它們是有可能安窩在我家,如此,得新燕來,榮幸之至。
-2-
“舊時王榭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古人的詩中,燕是矜貴的,為權貴人家代言,即使它筑巢尋常人家,也代表著這戶人家是貴氣兼有福的。
鄉間人,稍稍上些歲數的,對燕子懷的是一顆敬仰的心。而燕子筑巢這樁尋常事,更是被他們傳得神乎其神,燕去哪家,便預示哪家是興旺家庭。
母親當然也十分看重燕子筑巢一事。在我們年齡尚小時,就常聽母親說那座舊屋大堂里頭竟有兩窩燕子;某個老阿婆的成座屋也有一窩燕子,窩安在大門一側的屋檐下;有一家竟糊涂地將燕子窩搗毀,燕子忙銜泥筑巢,建成,又搗毀,幾次三番,燕子只得另尋安身之所。
每每聽聞母親如數家珍般討論著相關燕筑巢的新鮮事時,我們也就詢問母親,怎不見咱家有燕前來筑巢。母親神色一下變得平淡,語氣中帶些無奈,胡謅了幾句,草草敷衍了事。
后來我才曉得,那時候,母親是極愿燕子來我家筑巢。要知道,鄉人們一致認為,燕子只來有福之家筑巢。母親想,燕子它一來,家,就成有福之家,一年旺順。
前幾年,娘家的樓房蓋好,兩層,紅磚白墻,通風涼爽。
那年初夏,我回娘家。剛到家門口,只聽得吱吱鳴叫,抬頭張望,原是一巢燕窩筑于門眉左上方。燕窩內,三只雛燕張嘴呱唧,窩沿,一只燕子正在喂養。
母親出門迎我,眉開眼笑。她看我仰望燕子,便說,這是舊燕育新燕,窩仍是去年的窩,今年燕隨春歸,一下就尋回它們的舊窩。我不像別家嫌鳥糞臟了地,搗燕巢。我還特地讓你父親在巢下接了塊木板,承鳥糞。
我對母親說,這下好了,有舊燕仍歸,可見咱家是有福的。母親笑著,連連點頭。
-3-
去年深冬時,有溫暖陽光,深冬成暖冬。我總能看到幾只黑色鳥雀盤旋在坍塌的泥墻上方,該是捉蟲覓食。
我瞇著一雙近視眼,想要看清那是否為燕子,可只看得一串串黑影飛高掠低,哪里分辨得出。那時,我竊以為,它們便是燕子。
可燕子是隨季節遷徙的,怎會歸期已到仍留他鄉呢。后來我想想,大概是這里足夠溫暖足夠食糧,它們不歸故鄉亦可。
然那夜春雷初響后的晨間,我見了春燕,聞得它們的吱吱喳喳,心內徒然生起熟悉感。它們的鳴叫聲,讓我想起暖冬里看到的“燕子”。我想那些“燕子”應不是春歸秋去的燕子,有燕子的地方,總能聽到一陣歡快急的吱喳聲略過。可我記得,那時候,我沒聽見一點的吱吱聲響,只得貌似燕子的黑影在飛旋。
就是,無論新燕舊燕,秋涼時,總會結隊往故鄉飛。故鄉,氣候更溫暖,食糧更豐盛,燕們可在故鄉里,閑適地過上一冬。
待春回大地,燕們便歸至他鄉。去年的新燕,春歸,即成舊燕。又有無數的新燕,跟隨舊燕,去往那他鄉。
總有無數新燕舊燕,來回往返于他鄉與故鄉。他鄉,在來回往返中,已成故鄉。
各位好,我是添一抹嵐,一對龍鳳胎的媽,帶娃做家務之余,還有些空余時間。偶遇簡書,甚是歡喜。2017,堅持更新,目標350。望各位關注并監督,更愿我們共同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