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年的秋天斷斷續續看完了林語堂先生的這本《神.鬼.人》,但意猶未盡,覺得自己讀得還太糙,于是便在這冬末春初再會一次東坡居士。
蘇子,一般的定義是,“三蘇”之一,唐宋八大家之一,北宋大文豪,此乃就其文墨上的成就而言。而在這本傳記里,我認識到的,不僅是文豪蘇東坡,更是赤子東坡,智者東坡。更重要的,他是俗人東坡。圣人是要拿來瞻仰的,而俗人,是可以和他談天論地。蘇子非圣,他有求功名而造福黎民的仕途理想,他愛興土木,所任職之處,黃樓廟堂引水等工程四起,他還愛喝點小酒到處游山玩水,他也像所有的男人一樣,娶了紅玫瑰一直念念不忘白玫瑰。說他非圣,確實他有俗人之俗,但卻非俗不可耐之人。然絕非因他的非圣而使得我值得二讀此書,只是因這樣一位混跡于俗人之間的浩然之氣的化身讓人更易接受和親近。蘇子的赤子之心,智者之靈依然才是對話的內容。
蘇子瞻赤子之心在乎他有超越時代氛圍的思想與行動,在乎他敢以文字吐真言,在乎他樂其所有而不傷其所無。
在封建時代等級思想尤盛的國度,他說自己:“吾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陪卑田院乞兒,眼見天下無一個不好人。”能與民同樂者,史上固不止他一人,但官高至丞相級別的,無論天南海北,無論左遷右遷,仍能如此的,我還未曾識。觀乎自己,已經是身處現代,等級思想早已被否決,但也深深知道,文化之根深蒂固,不是一日兩日可消失。我沒有什么等級優越感,但也不敢說自己毫不受等級觀念的影響。經濟社會,作為一介平民,見識到的就是貧富差距帶來的等級觀念。例子太多,不說也罷。只愿嘗自省,能在俗世少一分等級觀念給自己帶來煩惱。
敢吐真言的蘇東坡,無論是民生疾苦還是對官場小人的卑劣,他都寫。觀乎自己,真言不敢吐之時有之,無非事關己,私心有,無奈之舉亦有。吐不出的無奈,有時覺得十分可笑,一次寫了一個影評,內容涉及政治體制弊端問題,其實內容早就是那部電影里說出來了的,只因打成文字,在某社交空間竟過了兩個多月仍沒有通過。利弊常常都是相依存在的,揭露某些弊端利此還是利彼有時很難說,但如果只是客觀地陳述都不能為社會所接受的話(當然那只是部分人的社會),利還是弊自有判斷了。
上天給了蘇子一支筆,他視之如寶,說“人生之樂,未有過于此者也”。很慶幸自己也有愛好,也有能樂之事。這樣子,生之余亦可有生活。
蘇子之智,令其苦中作樂,哲思泉涌。他說竹杖芒鞋輕勝于馬,東坡法煮肉勝海味,江上清風,山間明月,聲色入耳目,何嘗不快哉?赤壁之賦,后之賢人仰慕不已啊。即使到了行將就木之時,蘇子亦心智清醒,不想來生,畢竟“西天也許有,空想前往,又有何用?”。生亦知足死亦不求來生,只過好現世的一段,在他佛道儒相融的哲學里,足則矣。
蘇子之重情,也是讓他更具人間色彩的一面。手足之情,他畢生珍惜,不在乎多,只在乎相敬相惜,“嗟余寡兄弟,四海一子由”。父母恩情,他始終恪守禮節,從父言而尊母教。幾任相伴他人生不同階段的妻子,他都銘記于心,她們有的與他共享榮光,有的隨他顛沛流離,是否愛之深,我不知,但至少都是非常和睦。重情之人,有情可貴,也易為人所傷,但無可恨之人,確是情上一大收獲。
跨越千年之久去認識一個人,雖不能睹其真人,卻能更全面地對話。泛黃的書頁里,文字靜靜,而我已經明白了一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