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到了草莓季,周末朋友圈里不少人曬出去城市周邊大棚里采摘草莓的照片。大棚里一片翠綠,草莓碩大嬌艷。可是這是朋友圈里的草莓季,不是我的草莓季。我的草莓季應該再晚一些,是在初夏的時節。
記憶中的草莓秧子搖曳在奶奶家東邊院墻的墻根下的微風中,上午的時候躲在院墻的影子下婆娑,下午的時候沐浴在淺夏的陽光里招搖。草莓貼著泥土,個頭兒都不大,便紅了,圓了,熟了。
爺爺奶奶家在村口,背對著公路。
下了公路,拐上了土路,我便忘記了趕路的疲憊,飛跑向爺爺家的后門。
“爺,我來拉!”遠遠的我就看見爺爺坐在輪椅上在房后納涼,便嚷了起來!
“老太太呀,大孫女回來了!”爺爺看見我,高興地也嚷起來。
話未落,我已經蹦跳著來到了前院。
我的奶奶,彎著腰,背著手,緩緩的從園子里走出來,滿面的笑容“小苗兒回來了!”
每次趕了那么久的路終于走進爺爺奶奶家院子時我是興奮的,而爺爺奶奶因為我的從天而降,也是喜悅的。
爺爺在房后納涼的季節,便是草莓成熟的時節。顧不上與爺爺奶奶多說幾句話,我得先急忙的跑去東墻墻根兒下關心關心草莓。
爺爺奶奶有三個孫輩,除了我,還有我的堂哥和表弟,他們都在村子里住。奶奶的草莓是專門給我們種的。哥哥弟弟近水樓臺的也關心著這片草莓。我當下能見到多少草莓,似乎全憑運氣。但是我記得爺爺說過“今天是周末,怕你今天來,昨天沒讓你弟弟摘,給你留著呢!”
我到了墻根下,只見草莓的秧子綠綠的,葉子軟軟的。形狀呢就是一顆草莓豎著剖開的橫截面的樣子。這應該就是葉子與果子共同的DNA吧。草莓開著小小的白花,花蕊是嫩黃的,有小蜜蜂在飛舞。
我可不是來看植物的。我趕緊蹲下尋找。每發現了一個泛紅的小草莓,藏在葉子下,貼著泥土,我就覺得幸運極了,心情雀躍著趕緊摘下,抿下泥土,便放到嘴里,草莓甜甜的可好吃了。
再找,還有那種半粉半白的,沒熟透,略酸,這樣的草莓我也不會放過,我可沒時間和耐心等她再成熟點兒了!
有時候可能去晚了,紅的摘幾個就沒了,只有青的的草莓,我就很沮喪,我只好挑大的摘下來吃掉,味道酸酸澀澀的,像極了我的心情。
若是去的正當時,草莓很多,奶奶會用鋁制的飯盒給我摘上一盒帶回家里去。若是草莓成熟了而我遲遲還未去,奶奶也會裝滿一飯盒的草莓托姑姑給我送到城里來。
小時候從來沒覺得草莓是多嬌嫩的水果,飯盒里的小草莓紅紅的滿滿的,連帶著綠蒂,都很新鮮很結實。一定是奶奶大早上起來踩著露水為我摘的。
那一年我十多歲,又是草莓季。那一天,爺爺沒在房后納涼,而是躺在了門板上。之前的一年我失去了外公,所以很我知道這是怎么回事了,我很恐懼。有人在我腰上系了一條白色的帶子,讓我對著門板磕頭,我恐懼的腿都在發抖。
可是大人們都很忙,沒有人知道我很恐懼。
炕上坐了一堆我從來不認識的老太太圍著我的奶奶,她們問我想不想爺爺,我皺皺眉頭,恐懼的走開了。
來到院子里,看見一群男人,踏在我彎腰的奶奶辛苦種的菜園里,菜秧子都給拔掉了,菜園子成了平地。其中有一個是爸爸的朋友,他和我說話,他告訴我要在這里為我的爺爺搭個棚子。
初夏的陽光下,我不覺得暖。大人忙著,不再有人理我,我獨自晃著,也沒有人知道我的恐懼。
我晃到了墻根下,草莓的秧子,在風中搖晃著。晃動間我看見了一顆紅的鮮艷欲滴的小草莓。
一切的喧鬧都那么的不熟悉,除了這顆小草莓。
我摘下那顆草莓,慢慢的吃掉,熟悉的酸甜味道安慰了我恐懼的心。
只是那時我還不知道,那天過后奶奶便去了伯父家,我再也沒機會去過那個院子,也再沒可能站在墻根下吃草莓了。
那一簇簇微風中搖曳的草莓秧子,便經常搖曳在我童年的夢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