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珠

文/青霂

眉珠坐在銅鏡前,瞧著自己嬌艷的容顏,薄施粉黛,狡黠的眸子,媚骨風存,曾有多少雋才為之傾倒,可是自己喜歡的人,卻偏偏不曾正眼瞧過自己。

? 兩年前她風光出嫁,在外人眼里,御使大夫之女與靜安王的婚約是門當戶對,天賜良緣,誰又知道,這個婚禮里,隱藏著多少明爭暗斗。偏偏他最痛恨陰謀詭計,世俗紛爭,所以他討厭自己。眉珠這樣想。

? 皇帝賜他靜安王的名號,也就看在他無心官場,只愿意做一個富貴閑人,可惜還是娶了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所以他整日吹簫看書,而她獨守空房,甚至連洞房花燭,她都是一個人。難怪他會討厭我。眉珠這樣想。可是眉珠不后悔。當初是自己千方百計,費盡心思才嫁給他,眉珠怎么會后悔。

? 眉珠拿起妝匣里嫣紅的胭脂,朱唇輕輕一抿,燈火下的妝容,媚骨風情。

? 她端了一碗自己熬的補湯,親自給他送去書房。卻被守在門口的管事攔下。

? “王爺吩咐不讓任何人打擾,娘娘還是請回吧。”

? 眉珠抬眸,瞥了一眼老管事,想起兩年前自己剛入門時,他獻殷勤的模樣,而今還能尊稱自己一聲娘娘,估計也只是估量自己還是御使大夫的女兒。

? “夜深寒露重,公公在此守夜,辛苦了。”不等管事回答,眉珠話鋒一轉,“王爺屋里燈還亮著,公公只管在外頭攔我,卻不給王爺添一碗熱湯,公公甚是失職。”

? 管事慌忙跪下,“是老奴失職,請娘娘恕罪。”

? 眉珠輕蔑的笑了笑,“罷了,既是如此,公公就不要攔本妃給王爺送湯了。”

? “可是……”管事剛想要說話。

? “公公是寧愿現在挨本妃幾十板子,還是寧愿被王爺訓幾句話,公公自己掂量。”

? 眉珠的裙角越過管事,踏進屋內,他在只著了漸單衣,就著燈火看書。

? 眉珠將熱湯放在他身前的案上,看見他的眉毛微微的皺了一下。她又拿來一件外衣,細致的替他穿上。“王爺,日子入秋便漸漸冷了,可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 沒有聽到回復,眉珠已經習慣了,但是她始終相信,日子久了,他會喜歡她的。

? “王爺,眉珠親自熬的,喝點暖暖身子。”眉珠將湯乘好,奉上。

? 他沒有接過這碗湯,良久,冷漠如的他終于來了口:

? “眉珠,嫁給一個不喜歡你的人,值得嗎?”

? 眉珠將湯微微攪了攪,“對于王爺來說,必然覺得不值得,可對于眉珠來說,是值得的,眉珠不求別的,只求能安安靜靜待在王爺身旁就好,眉珠相信,王爺早晚會知道眉珠的心意。”又將湯奉上,“王爺喝了這碗熱湯,眉珠就退下,不打擾王爺看書了。”

? 她淺淺的笑著,燈火下的紅妝十分妖嬈,她聽他深深的吸了口氣,接過自己手中的湯,緩緩喝下,然后對她擺了擺手。她只得起身告退,在踏出門檻的那一刻,她回眸,看見孤燈下他的身影,顯得有些孤單。

? 眉珠嘆了口氣,她知道他一直在等什么,等一個不染塵世煙塵的仙子。可是王爺,你是世俗中的人,想要脫離世俗是不可能的,就算真能找到九天仙子,你也終究是個世俗人。

? 轉眼就是中秋,靜安王在院里賞月,眉珠靜靜地站在廊下,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眉珠搖了搖頭,嘆他總是忘了多穿一件衣服,所以自己總會給他備一件外衣。她為他輕輕披上,猛然間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她有些欣喜的抬眸,卻發現他只是欣喜若狂的看著那輪明月,“眉珠,我剛剛看見了,我看見了!”

? 眉珠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那里什么都沒有。

? 眉珠見他緊握著自己的手,一股暖流流入心底,比蜜還甜。

? 眉珠對自己是很有信心的,她不相信靜安王就真的可以對她視而不見,她覺得,打動他的心,只是時間問題。可是她卻忘了問,他究竟看見了什么。

? 直至花燈節,她去放花燈求河神保平安,驀然聽到一縷熟悉的簫聲,如此熟悉卻又陌生,熟悉,是因為這簫音是他每日吹的,陌生是因為曲調不似從前一般哀婉,聽得出里面的歡快。

? 眉珠順著聲音來到了一個亭子,靜安王就站在亭子里,手中一管竹簫,眉飛色舞的吹著,好久沒有見他這么開心過了,眉珠心想。

?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不過是滿河的花燈,什么也沒有,眉珠有些疑惑。突然在恍惚間,眉珠看到,明亮的花燈上,有一個風華絕代的女子,就著簫聲翩翩起舞。一襲白紗遇水不濕,一身華澤氤氳著徐徐仙氣,舞袖飛舞里的明眸淺笑如同清風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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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眉珠踉蹌了一下,她知道自己要輸了,輸給這個九天仙子。

? 她清楚的記得,自己七歲那年,親眼看見在河中央坐著一個白衣的美人,但是周圍的人都似乎都沒有看到,最后這個美人抬眸,一抹滿意的笑,然后消失在滿是花燈的河面上。

? 十年來音容不變,又是滿身華澤,若不是偶落凡塵的仙子,眉珠實在找不出詞來形容這個白衣美人。

? 眉珠的手,不自覺的握緊,我不會讓任何人把他搶走,是仙是妖都不可以。

? 果然不出眉珠的預料,靜安喜歡上了這個遺世獨立的仙子。而這個氣若幽蘭,冰肌玉骨,絕世出塵的美人,也對靜安王青睞有佳。眉珠有些自豪,靜安王值得天下女子為之癡狂,神仙也不例外。

? 兩個月來,庭院時時有簫聲揚起,吹簫奏曲,翩翩起舞的一對璧人,讓眉珠覺得,自己才是局外人。不甘心啊,憑什么自己求之不得的東西,別人卻如此輕而易舉的拿走。

? 眉珠待那女子十分友善,她們私底下已姐妹相稱,她叫清風,是花神座下的小仙娥。清風,她就如同她的名字般,純粹的眉眼,如同清風明月,和靜安王不染塵世的風骨十分相像。難怪王爺這么喜歡她,眉珠心想。

? 這天夜里下了雪,小院的紅梅開得十分艷麗。眉珠溫了一壺酒,輕扣為清風準備的雅房。開門的女子給了她一個清甜的笑容,“眉珠姐姐。”側了身子,招呼眉珠進屋。

? “天漸漸涼了,我溫了一壺醉仙子,可以暖暖身子。”眉珠解下身上毛絨絨的披風。

? “謝謝眉珠姐姐的好意了,可是我不怕冷的,而且我也不會喝酒。”清風依舊只著件白紗。

? “你瞧我,忘了你是九天仙子,必然不會怕凡間的霜雪。”眉珠放下酒壺,兩個素瓷杯子已經滿了。“清風已在凡間留了兩個月了,天上不會有人找你嗎?”

? 清風在她對面坐下來,“花神每日都會派人下界取花燈節有緣人的姻緣,我便每十日可下界一次。我已經取了姻緣,只要回天復命了。不過天上一天,人間一年,我倒是還可以多玩些時日。”

? “神仙就是好,上天下地,無所不能。”眉珠道。

? “其實神仙清規戒律繁多,不如紅塵自由,神仙雖然法力通天,但私自奪凡人性命是重罪。”

? 聽到清風的回答,眉珠微微勾了勾嘴角。

? “清風,你想回去嗎?”眉珠突然問。

? 清風眼神閃爍了一下,“我不得不回去的。”

? ? “你喜歡王爺對嗎?所以你不想走。”眉珠凝視著她的眼睛,那雙美麗的眼睛有些慌亂。

? “我不會怪你的,因為王爺也喜歡你,而我,只要王爺快樂就好。”眉珠道,“來,陪我把這杯酒喝了吧,總不能讓我一個人寂寞的喝酒吧。”

? 清風猶豫了一下接過酒杯,掩面喝下。眉珠滿意的笑了笑,也飲下杯中酒。醉一杯下去,眉珠除了覺得有些發熱外,沒有什么感覺。再抬眸看清風時,卻發現對面的美人已經面色潮紅,嬌艷欲滴,雙眸迷離,身子也有些搖晃了。

? “眉珠姐姐,我就說我不會喝酒的,真讓你見笑了。”

? 眉珠眸中閃過一陣訝異,可是唇角一彎,卻是一縷意味深長的笑容。

? 眉珠扶清風去休息,掩了雅房的門,將繡著小白梅的披風披上,走的卻不是回自己小院的路。

? 才到假山處,一個黑影突然騰出,將她帶出了王府,在小城外的湖心亭里,她爹正徐徐的喝著茶,而他旁邊,是一個,意氣風發,衣冠楚楚的男子。

? 眉珠叩首,“臣女拜見皇上。”

? “靜安王近日可有何動靜?”男子問。

? “和從前一樣。”眉珠答。

? “東西可找到了?”

? “沒有。”

? 啪——是杯子碎裂的聲音。她爹趕忙跪下,“皇上息怒。”

? “朕再給你們一年的時間,再拿不到手,你們知道后果。”

? 男子拂袖而去,眉珠看著他的背影,冷冷一笑,在她的眼里,天下只有靜安王才有資格做那個位子,這個男人,憑什么。

? 皇帝和靜安王并非一母所生,兩人表面關系融洽,可帝王家哪來的真兄弟。靜安王雖無心帝位,但有一樣東西,足夠皇帝忌憚。靜安王的手里有一只生死令,可以調動母族十萬兵馬,為他赴湯蹈火。而眉珠曾今就是借皇帝之命,偷生死令而成功嫁入靜安王府的。

? 風雪終于過去,窗外梅枝映雪,疏影橫斜。

? 眉珠和清風坐在窗前,喝著眉珠帶來的果酒。

? “眉珠姐姐真是細心,知我不善喝酒,不喜喝茶,便為我準備了如此香濃的飲品。”清風的眸子映著窗外白雪的光芒,雙瞳剪水,似那弱水三千。

? “喜歡喝,便多喝一點。”眉珠淺淺的笑了笑。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我去叫王爺來。”眉珠出門時,掩了掩房門,透過門縫瞥了清風一眼,輕輕的哼了一聲。

? 一樹清香下,靜安王默默在紅梅中佇立,空氣中悠悠的,是涼涼嘆息。

? “王爺既然尋到了自己畢生所愛,又為何苦苦嘆息。”眉珠拿來披風為他披上。

? “本王留不住她,她要走了,我等不起我再也等不起又一個十年。”

? “十年?王爺之前見過清風?”眉珠問。

? “十年前的花燈節,我乘小舟順河而下,布滿花燈的河面上,白衣仙子徐徐坐在河中央。”靜安王沉默片刻,“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 原來如此,十年前,花燈節。她九歲,一葉扁舟飄過,對彩舫上翩翩小公子一見鐘情,而翩翩小公子卻對河中央的白衣仙子一見傾心。果然世事弄人。難怪,王爺不曾對任何人動心,原來他的心早已容不下任何人。

? “自此,我每年花燈節都會在那里等她,我等了十年。”靜安王默默地,伸手,折了一只紅梅。

? “想要留住她,其實不難。”眉珠徐徐道。“只問王爺想與不想。”

? “她是九天仙子,我不能褻瀆。”

? “可王爺心里想,不是嗎?”

? 靜安王聽到這話,驀然轉身,對上眉珠秀美的容顏。眉珠將臉貼在他的胸膛,“王爺,你的心跳得很快。”

? 靜安王猛得將她推開“以后不準再提此事。”

? “王爺難道真的不想嗎?讓她留下,她的生命沒有止境,幾十年的光景對她來說彈指一瞬,可對王爺來說,卻是可遇不可求。”

? 靜安王面色變了變,拂袖欲走。眉珠攔下他。

? “眉珠帶王爺去一個地方,到時王爺如何抉擇,眉珠便不干涉。”

? 眉珠領著靜安王到了雅苑,皚皚白雪上一枝紅梅獨秀,而妖嬈的紅梅下,冰肌玉骨的美人,躺在潔白的雪地上。面上帶著桃色的潮紅,迷離的雙眼輕輕一瞥,嫣然一笑,百花失色。半敞開的衣襟,露出勾人的鎖骨,攝魂奪魄。

? 眉珠看著靜安王眼里燃起的火焰,嘴角擒著冷冷的微笑看向清風。這個九天仙子即便是醉酒之后,依然清雅純香。那果酒初入口時只有果汁甘甜,后勁卻十足。對別人來說算不得什么,但對于如此不善喝酒的清風來說,足夠了。捏住了她的弱點,那么她就只能任自己擺布了。

? 眉珠在靜安王耳邊蠱惑,“王爺,這是唯一的機會了,你不想讓他走,那便得到她,這樣,她永遠都會是你的。”

? 靜安王一步步走近,眉珠看見他的身體在喜悅的顫抖,俯身,在清風的唇上深深的一吻。陶醉的神情,讓眉珠的心一陣刺痛。看著靜安王懷抱著清風入了內室,雪地上空留一枝血色的梅花,眉珠的指甲已然深深嵌入掌心。

? 當夜,她提筆作畫,讓人送往皇宮。畫上,正是清風醉倒在雪地上,迷離的模樣。眉珠勾了勾嘴角,不巧,皇帝重色思傾國的弱點,眉珠也早已捏在了手心。擊人弱點如打蛇七寸,你們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 翌日,天還未亮。

? 眉珠聽到有人輕扣她的房門,她打開門,如她所料,是清風。

? 此時的清風,白紗上依然不染纖塵,勝過窗外皎潔的明月,只是頸間一抹刺眼的奢糜的紅印,讓眉珠心里有些堵。

? “眉珠姐姐,我回不去了。”清風神色凄幽。

? “回不去了,就留下吧,他會對你好的,我們也永遠的好姐妹。”眉珠柔和著自己的表情,說著違心的話語,一點都不覺得罪惡。

? 眉珠見清風沉默了,拉起清風的手,放在她自己的胸口。“感受一下你自己的心跳,之前是喜歡,現在……”眉珠的語氣充滿蠱惑,“是愛。”

? 清風白瓷般的臉,耳根通紅。

? 皇帝突然來訪靜安王府,正逢靜安王吹簫,清風踏雪而舞。眉珠領著皇帝到了庭前,透過細碎的梅枝,皇帝正好對上踏雪無痕的清風,回眸一瞬,雙瞳剪水的眸子。

? 眉珠瞧著皇帝眸中的烈火,赤裸裸的欲望,笑意盈盈。

? 一切都在眉珠的預料之下。驚鴻一瞥,成了兄弟反目的導火索。兩個月后,靜安王退居至母氏的南桑城,攜生死令,號十萬大軍守城,而朝廷以平叛的名義,調十萬大軍兵臨城下。一紙勸降書到了靜安王手里,只要交出清風,免他所有罪行,他依舊可以做他的貴閑人,他依舊是靜安王,否則,下令屠城。

? 城樓上,遠山一線天,孤鴻掠過。清風的白衣,純粹得像天上的云朵。

? “眉珠姐姐,如果答應人皇的條件,這場戰爭,會結束嗎?”? 清風的語氣有些悲傷。

? 眉珠漫不經心的把玩著手里的珠釵,涼涼的回答:“除非皇帝死了,否則,這場戰爭就不會結束。”

? 清風回眸,春風凌亂了她的緞發,“太多的人因我而死去,我的身上已經背負著太多人的性命。既然因我而起,就讓我去結束吧。”

? 眉珠見清風消失在城樓上,抬眼望向天際,給了天一個志在必得的笑容。清風啊清風,帝王之戰,從不會是為了女人,你,只是一個導火索,你,只是他們欲望的一部分。

? 三月,正是煙花垂柳之時,皇帝突然暴斃靜安王被迎回王都,推上帝位。清風被封瑾妃,賜華清宮。眉珠知道,華清宮曾今是靜安王母妃的寢宮,而瑾字,對靜安王來說,是何其重要。而自己的妃位,封得十分隨意,就像靜安王從來沒有在乎過她一樣。

? 嫉妒二字,已經深深嵌進眉珠的心里。

? 三年來朝綱穩正,可是靜安王從來沒有來過眉珠的寢宮,她只是遠遠的,透過花叢,看著靜安王和清風,如同神仙眷侶,琴瑟相融。

? 下了朝,他會陪清風在御花園里閑逛,甚至譴退宮人,攜著清風的手,偷偷飛出宮去,四海遨游。在玉蘭樹下作畫,畫上的人,靈韻清香,含情脈脈。夜晚,紅袖添香,他批奏折,而清風安靜的為他磨墨,待他批完,便帶他到房梁上看星星。

? 眉珠在等待,等待一場天罰,等待清風的宿命。清風說過,神仙奪凡人性命是重罪,更何況清風殺的人是人皇,是真龍天子。

?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眉珠等了三年,終于等來了這一日。

? 那一日,也正是春風得意,郊外踏青之時。一行人微服出巡,在郊外放紙鳶。清風永遠是那么遺世獨立,傲骨風存。兩人一起牽著手中的線,仿佛這個世界只有他們二人一樣。

? 天突然變得陰暗,一道天雷將紙鳶劈爛,緊接著,一道道天雷劈下來,連帶著狂風席卷。

? 清風施施然站在天雷之下,勁風盈袖。安詳的面容,是等待宿命的寧靜。

? 一道金色的鎖鏈,自天際而來將她鎖住。眉珠聽到靜安王撕心裂肺的呼喚。

? 又一陣狂風,吹得人睜不開眼睛,待風散去之時,草原上再也看不見那個白玉璧人的身影,只有靜安王頹然的跪在地上。眉珠,舒心的笑了。清風,三年,給你們的時間夠久了,是時候將他還給我了。

? 這一日,徹徹底底的離開,清風再也不可能回來,眉珠的目的,在這一日全部達成。

? 碧海青天夜夜心,靜安王自那日起,一直郁郁寡歡,再也不見青年的血氣方剛。

? 一切都沒有變,靜安王依舊上朝,在御花園漫步,然后在玉蘭樹下作畫,在書房批閱奏折,只是身影身影是那樣的孤單,既是眉珠除了上朝,便寸步不離跟著他。他時常望著天空出神。

? 眉珠細心的為他束發,更衣,真好,他永遠都是我的了,沒有人能從我手中搶走他。眉珠心想。

? 靜安王卻突然推開她,追著一道白影到了華清宮。恍然間,解下腰間的玉簫,一曲斷腸。此情無計可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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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眉珠追上他時,他的面前站了一個白衣女子,那樣的纖塵不染,那樣精細的眉眼,勝似清風。眉珠心一涼,怎么可能,清風怎么可能還會回來?

? 靜安王躊躇許久,輕喚“清風。”

? 那白衣女子眉峰一凜,手中的華澤凝聚成一把長劍,指向他,“我是明月,姐姐的名字,可是你能叫的,她因為你,被斷了仙根,除了仙籍,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我今日,要取你性命,讓你的靈魂也嘗嘗十八層地獄的滋味。”

? 白衣女子一劍狠狠的刺向靜安王,而那一劍,最終穿透的,卻是眉珠的左肩。明月啞然,憤憤的看了她一眼,咬了咬唇,循風而去。

? 靜安王,絲毫沒有顧及眉珠的傷口,只是木訥的低喃,“十八層地獄,清風在十八層地獄……”

? 十年后

? 夜靜悄悄的,只聽得到緩緩平靜的有人在敲木魚。月光徐徐的自陳舊的小窗,打在眉珠的臉上,那張臉是失了花容月貌,歲月留下的,滿是滄桑。

? 青燈古佛,眉珠輕敲木魚,口中默念著難解的梵經。她早已削發為尼,自此江山浮華,煙消云散。她的機關算盡,最后得到的,只有尼姑庵里那一輪陰晴圓缺孤獨的陪伴。

? 燭光忽然搖晃了一下,眉珠睜開眼睛,放下手中的敲木魚的小木槌,撲面而來的一道氣流讓她的眼睛微微瞇了瞇,燭火,徒然滅了。

? 眉珠抬眼,一縷白色的幽魂凄凄慘慘的看著她,曾今雙瞳剪水的眸子,黑暗得看不到底。

? 眉珠清了清嗓子,開口卻還是蒼老的沙啞,“清風……十年不見,滄海桑田……”

? 話還沒說完,眉珠就聽到清風清冷的低喃,“十年,我在黑暗與混沌里煎熬了幾千年,原來在人間,只是短短十年。”語氣里含著濃重的幽怨。

? “清風……”眉珠輕輕的喚她,“遇見我,是你的劫,你和他,就是孽緣!”

? 清風的嘴角彎彎勾起,凄涼而無奈,“你們的確是我的劫,為什么我隱了身形,你們依然能夠看到我,之前我不知,原來都是天意。”

? 清風一雙漆黑的眸子,冷冷的看著她,嘴角彎彎勾起,冷漠詭異,“你知道我為何來找你?”

? “你來取我的命。”眉珠回她一個微笑,“這幾千個日夜,我都在贖罪。”

? 清風突然厄住她的脖子,語氣凄厲,“你以為死了,就可以贖罪?我要讓你和我一樣,在無邊無際腐爛的黑暗里,受千年的煎熬。”

? “就算如此,一切也都回不來了。”眉珠艱難的說道,覺著脖子上的力度越來越輕,“清風,你走的時候,那樣的平靜,我以為你放下了。”

? “我也以為我能放下。殺死真龍天子,為他逆天改命,動凡心,私許終身……哪一條都是重罪,我知道自己會萬劫不復。可是……”清風轉身,“在那樣的混沌里,這樣的執念,越來越深。我害怕那樣的黑暗,所以我逃出來了,只是地府里遲早有人知道我逃出來了。眉珠,我需要你。”清風回頭,神色十分詭異,“你代替我吧,這場天罰,終究得有人受著。”

? “你讓我來還你的執念,那我的執念,誰來幫我還?”眉珠反問,“當初是我引誘你動了凡心,是我利用你將這片江山送到他面前,可是他連看都不愿意看一眼。清風,他愛的是你,我好羨慕,我也好嫉妒!”眉珠蒼老的聲音,有些咬牙切齒。

? 突然間寂靜了,良久,清風問:“他呢?他去了哪里?”

? “他?”眉珠突然凄厲的一笑,“原來他沒有找到你,他終于嘗到了,什么叫不可求。”

? 清風轉過來,瞪著她,“什么意思?”

? “你不知道呀!”眉珠挑了挑眉,“他去找你了,他去地獄找你了。”眉珠沉默下來,冷靜自己的情緒,又徐徐開口。

? “自從你的妹妹明月來過以后,靜安王突然變得殘暴無情,大肆屠戮,甚至眉珠的家族也沒有放過。所有喪盡天良的事情,他都做過了。最后民心離散,江山覆滅,他最后連尸體都沒保住。”

? 清風愣住了。

? “清風,幾千年的黑暗你就熬不住了,那么他呢,他犧牲了一切,只為了能去地獄找你。清風,我沒有輸給你,我輸給了他。”

? 月光像是結了的冰一般,冷冷的灑在佛堂里。清風沉默了很久很久,只是一雙漆黑的眼睛慢慢的有了人氣。

? 眉珠重新拿起小木槌,閉上眼睛,輕輕的敲著,每一聲都滲到心里頭。燭光突然亮了,幽幽的白色身影也消失了。

? 夜幕上孤單的明月皎潔得有些蒼白,梨花帶雨如同哭泣的美人。姐姐,再見到你,真好。明月隔著萬里云煙,看著消失的那一刀道白影。

? 碧海青天夜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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