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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賢王很明顯不愿意陷入這樣的纏斗,一天一夜的進攻讓他的士兵們苦不堪言,他的偵察騎兵帶回來的消息說并沒有看到大規模移動的漢朝軍隊,這讓他心里有些犯嘀咕,難不成李廣只是帶著四千人來匈奴的腹地受死?
這并不符合漢軍一貫的作戰風格,可是如果結合李廣的性格——在匈奴,有專門一群投降來的漢人研究李廣的戰術打法,如果把戰爭作為藝術去看,每個軍事家指揮的每一場戰斗都融合了他個人強烈的性格色彩,所以李廣帶兵冒進,僅僅是為了捅他一刀并不為奇,尤其前一陣子霍去病剛剛手刃折蘭王、盧侯王,擄掠了休屠王的祭天金人,這都會給自負才能的李廣強烈的刺激,這個時候,他還不知道河西已經全線失守,霍去病已經扼住了匈奴或是漢朝通往西域的咽喉。
和麾下的小王簡單商議了一下,左賢王決定在白天稍微放松進攻,他的士兵已經露出倦怠之色,等到天黑之前,他再一鼓作氣拿下對面的漢軍,他確信被團團圍住的李廣已經是煮熟的鴨子。
河西走廊是張騫最熟悉的道路,在這里他可以輕松找到隱蔽得連匈奴斥候都發現不了的路線,所以一路上,他輕松躲過了左賢王的偵查,如果能攻其不備,己方就能占據先手,此時他還不知道李廣已經被包了餃子。對李廣這個人他實在是敢怒不敢言,自己在軍中起的作用不過是向導,可是李廣的冒進使得整個軍事行動都交給他指揮,除了叫各校尉按部就班,他甚至想不到更好的策略方法去應對沒有主將的尷尬境地,當然還有不舍晝夜的急行軍。
李敢命令士兵一半警戒一半休整,霍光雖然乏累卻不敢睡著,他生怕再也睜不開眼睛,已經能聽得到有些將士放肆的鼾聲,好像眼前的危險和他們毫無關系。上官桀是什長所以不能睡,他的眼睛瞪得像個鈴鐺,警覺地觀察著遠方敵人的一舉一動,霍光的心里不禁疑惑,為什么只有自己對前途這般看衰,而這些跟隨李將軍出征的士兵們都能如此坦然。
霍光甚至沒有注意到李廣是如何突然組織起他的兩千殘兵殺向敵人,他跟著什長沖向被喊殺聲震懾得略顯慌神的匈奴士兵,趁著匈奴人還沒翻身上馬機械性地揮舞著馬刀,李廣和他的兒子沖在最前面,他故意放敵人離得近了才張弓射擊,匈奴的騎手們應聲倒下,一時之間甚至不敢再靠近,對于左賢王的軍隊而言,從前只聽說過李廣之勇,今日一見方知傳說不虛。李敢寸步不離地保護著他的父親,經歷了短暫的慌亂,匈奴人已經緩過神來,被點燃了怒火的匈奴人現在只管沖著李廣招呼。
漢朝人的騎兵早就不是當年高祖在平城白登山被圍困的時候的實力了,當今皇帝厲兵秣馬,甚至重用了大批匈奴的養馬人,整個漢軍的建制也從步兵朝步騎混編甚至全騎兵轉變,如果不是因為這樣近距離地交手,左賢王也會相信被衛青、霍去病打敗的軍隊統帥僅僅是因為大意,匈奴人在總結失敗的時候都不愿意正視漢朝騎兵已經強大起來的事實,他們寧愿把責任歸結為疏漏也不遠承認技不如人。
窗體底端
霍光看著身邊的戰友一個個倒下,不受騎士束縛的戰馬很快四下潰散,陣型被敵人越沖越小,如果不是上官桀總能在刀箭快傷到自己的時候施以援手,他恐怕早被馬蹄剁成了肉泥?;沓鋈サ幕艄獯藭r對敵人的進攻毫不躲閃,既然有上官桀替自己周全,他索性一刀一刀砍向敵人的脖子,上官桀哈哈大笑,“子孟,你殺敵已經過二十了!”
可讓霍光擔憂的是他手中的刀刃漸漸卷了,氣力也馬上要竭了,“上官兄,再給我尋把刀來!”說著好像使出渾身力氣砍向迎面沖過來的匈奴騎士,可這一下對方很明顯是有備而來,他和上官桀搭檔已經引起了敵人的注意,霍光只覺得自己虎口一震,差點兒就沒握住刀柄,可是這一下也讓對方意外,眼前這個少年并不像久經戰場的老鳥兒,自己竟然一下沒震掉他手中的兵器,他一翻長刀,朝著還沒緩過神的霍光的脖頸處砍去,不過這時上官桀的長槍已經朝他刺了過來,將他一下捅下了馬,繼而是亂馬的踩踏,好在上官桀用槍把方才那匈奴人的刀挑起,甩給了霍光,而霍光來不及從驚魂中回過神,便機械地繼續砍向下一個近前的匈奴人。
忽然,人群中發出異樣的聲響——這分明是漢軍的歡呼,張騫的軍隊打著博望侯的大旗出現在了天際,左賢王暗叫一聲不好,來不及思慮為何斥候對這樣規模的軍隊毫無預警,連四千人都難以吃掉的他士氣全挫,他甚至擔心這又將是漢人的伏擊計謀,于是果斷下令逃跑。
看著如潮水般來又如潮水般去的匈奴人,霍光突然生出重生之感,他只覺眼前一黑,栽倒在了柔軟的大漠上。
后來,朝廷以李廣殺敵雖多,但己方損失也大為由,沒有封賞,而博望侯失期當斬,以贖金抵罪,同時被貶為庶人。
不過那都是后話了,李敢把霍光送到平陽老家,在那里,他和遠征回來的霍去病匯合,和父親再次做了辭別,此時的霍家大宅已經擴建,門前賓客往來如織,那些在河東郡做官的人恨不得都能和霍家搭上些關系,好叫新得皇帝榮寵的驃騎將軍在陛下面前為自己美言幾句。
霍仲孺把疊的整齊的衣服打好了包裹遞給霍光,本想囑咐幾句,但想有霍去病照顧,霍光又自小老成也便不多說,只是告訴霍去病在長安不要擔心這里,河東的官員們送的禮金他一概不取。
霍去病點點頭,他懂得父親的苦心,可是他多希望老頭子能問一問母親的情況,可這之后霍仲孺便失神地倚在大門再不說話了。
霍去病看一切安排得妥當,又囑咐縣令給請的侍奉丫鬟一遍要好好照顧老人的起居,才放心地帶著霍光踏上回長安的路,不過之前發生了一個小小的插曲,郡守猝然離世,他的女兒受不了被霍光始亂終棄、父親撒手人寰的雙重打擊離家出走便杳無音信,郡守唯一的兒子前往長安投奔曹襄,但是這些只是在霍光的內心掀起一點小小的波瀾,雖然他決定自己在長安站穩腳跟后便去尋找那和自己有過肌膚之親的女人,但轉身便忘卻了這抹烏云——長安,我來了,你準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