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 ?謎
? 我拖著笨重的旅行箱從大巴車上下來。
? 已經是九月末了,北京卻還沒有從夏秋交替的季節中轉換過來。甚至,連一點兒要變化的跡象都沒有。
? 空氣里有一種浮躁的味道。
? 陽光有些刺眼,剛才在大巴車上睡得昏沉沉的我,還帶著有些朦朧的睡意,眼睛沒有來得及適應。本來就不算大的眼睛,瞇得只剩下一條縫了。
? 所以我媽總是嘲笑我,“哦唷!你說我的眼睛這么大,你怎么就沒有遺傳我的優點。”
? 她有個技能,是別人學不來的。每次嘲笑我的時候,都能做到在話的結尾,順帶腳的夸自己兩句。
? 伴隨著一個清脆悠揚的旋律響起,我的睡意出走了一大半。
? 是閨蜜阮軟打來的。
? 一個“喂”字還沒說出口,阮軟的聲音就從那端冒了出來。
? “你到學校了嗎?”
? “我剛下車。”
? 閨蜜在管理學院,而我在文學院。從軍訓基地回來的大巴車,管理學院是在前面的。
? “我爸已經到學校接我了,我等你一會兒嗎?”
? “別等我了,我們系的輔導員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讓我們回學校之后去系里報道。還沒正式開學呢,不能等到放假回來再說嗎。”我忍不住吐槽。
? 我一想起這件事就來氣。因為軍訓太累,又休息不好,雙腿竟然有些水腫。我也是今天換上自己的牛仔褲才發現的。我現在只想著趕緊回家休息而已。
? 我拖沓的往學院的方向走。
? 一個聲音突然在我的前方響起,毫無征兆。
? “不用回學院了,林墨汐。輔導員說他就在那邊的旗桿那里。”
? “哦。”心中只想著早些完事,趕緊回家休息的我,漫不經心的回答。連一句“謝謝”都沒說。
? 在高考之后的那個暑假里,托我前男友的“福”,我開始莫名的討厭男性,不想跟不熟悉的男性產生任何的對話與交流。
? 然而,我的男生緣并不好。在那個久違的無憂無慮的假期里,閨蜜拽著我想一起參加各種聚會,而我則想方設法的推掉所有可能會和男生產生對話與交流的聚會。
? 輔導員讓我們回到系里報道的理由,快讓我把白眼翻到天上去了。他讓我們加一個群,以后有事就方便通知了。
? 我從齒縫間擠出一句“我靠!”這還需要特意回來當面通知?輔導員是個男的,怎么做事這么磨嘰,我不忍咋舌。
? 其余的一些話都是針對外地生源的了。早知道就直接回家了,我暗自懊惱。
? 神經大條如我,事后才回想起來,那個男生怎么會知道我的名字。
? 我在軍訓期間,似乎沒做出什么能讓全系的人都知曉并且認識我的事情。
? 那個男生的聲音不同于我認識的那些男生的渾厚雄壯。像是五月的陽光,溫暖、明朗、略帶曖昧的味道;在每一個音節的末尾,又像是落日余暉下的山谷中的潺潺流水聲,很是清爽;特別是在他念出我的名字的時候,唇齒之間的巧妙碰撞,伴隨著他那獨有的聲線,好似一塊斑斕而圓潤的鵝卵石,突然墜入池水中,漾起的絲絲漣漪。
? 聲音不偏不倚,落在了心中最柔軟的位置。
? 在那個時候,突然有一陣風吹來,拂過道路兩旁的銀杏樹葉,響起了陣陣沙沙聲。
? 本來很是浮躁的空氣,瞬時間安靜了下來,令人倍感舒爽與踏實。
? “他是誰?”我聽到了源于自己內心的聲音。
? 我開始了我的宿舍生活。宿舍在五樓,學校在夏天的時候出資對女生宿舍進行了裝修,外墻也重新漆過,卻沒想著在宿舍樓安一部電梯。熱水間的隔壁完全就有裝下一部電梯的空間。
? 對于爬樓梯來說,五層是個微高的樓層了。我搬到宿舍,簡直就像搬家一樣。
? 我適應能力很強,我爸我媽之前的擔心完全多慮。要和另外三個在人生半路中認識的女生,在接下來的四年里同吃同住同洗漱甚至還有同睡的可能,我只是單純地不喜歡這種感覺。我被分在上鋪,還好,不被打擾到的幾率又多了一些。
? 五層走廊的最頂端,陽光像是蜜糖一樣透過玻璃窗傾灑下來,在地板上映出窗欞的影子。我是最晚來到宿舍的人。不同于剛才路過的那些宿舍門口充盈著看到新室友的開心的喧囂聲,兩個室友忙著收拾東西連眼皮也沒抬一下,似乎已經對宿舍生活習以為常了。就連收拾東西的動作都很輕,仿佛是在供養著一只正在熟睡的家貓。
? 一個頭發蓬蓬的大眼睛女生,很靈動的樣子,她熱情地朝我打招呼。這是我的下鋪,她叫紀星夏。
? “林墨汐。”那個聲音又一次在我耳畔邊,毫無征兆的響起了。我知道,四下無旁人,那是一顆名叫“好奇心”的種子,悄無聲息地在落在心底,然后叫囂著想要挑戰我內心的整座宇宙。
? 通知上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教室里卻沒有一個男生。這并不意外,至少對我來說不意外。
? 同年齡的男生女生,女生總是更成熟一些。我在軍訓的時候就領教到了,男女生的軍訓陣營是分開的。負責男生陣營的教官是個“直男癌”,帶著男生的軍訓方陣挑釁女生,這種挑釁甚至蔓延到了吃飯的時候。偏偏這些男生很領情,有了這個“直男癌”撐腰,更加的肆無忌憚。
? 好不容易熬到暴曬之后可以回去午休了,坐在道路一旁的男生開始吹起了口哨。我有點兒惡心這種嘩眾取寵的行為。熄燈的時候,男生不但自己折騰完了要去訓練場上集合罰站,還要殃及女生陪著一起罰站。
? 這是我經歷過的最慘痛的并且絕無僅有的一次軍訓。
? 本來很安靜的教室,因為男生的緩緩而來變得熱鬧了。
? 我坐在教室里,耳朵卻急于在這個嘈雜的背景音里尋找那個熟悉又久違的聲音。
? 這個專業的男生雖然不多,但是我現在的行為還是無濟于事。
? 紀星夏似乎感覺到了我的分神,“在找什么嗎?”
? “一個聲音。”
? 星夏聽完我那毫無邊際的描述,帶著猶如六月的荔枝一樣的晶瑩透亮的笑聲說:“有一種二次元里的形象跳脫出來的既視感。”女生稍有停頓,她托著腮像是喃喃自語道“話說回來,真的有這樣的聲音嗎。”
? 旁人聽起來仿佛囈語的描述。
? 也許當時的那幅景象只是我幻想中的一個須臾。
? 但是我的確真真切切地聽到了。
? “吶,你到底是誰?”
? 你是個謎。
Chapter 02 你的名字
? 英語老師是一個旅居國外剛回國不久的很知性的女人。她并不急于講課,她認為學語言的人都有很感性的一面,表達方式也會更好。她為了能在教學的時候,擁有與我們如同朋友一般的交談,將一整堂課的時間,都用來讓我們進行自我介紹。
? 才開學幾天的時間,班上的同學似乎都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小圈子并且很快地彼此熟絡。而我在過去的一個暑假里患上了“臉盲癥”,高三一年我的記憶力也達到了峰值,已經到達巔峰的記憶力隨著我瘋玩揮霍掉的整個夏天,默不作聲的慢慢下坡。我最熟悉的就只有睡在我下鋪,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紀星夏。
? 剛開學,我們專業的課并不多。除了上課之外的時間,我幾乎都和阮軟在一起。我陪著阮軟聽她們的有些枯燥的專業課,然后和她一起尋找學校附近的美食。我不怕三號樓的宿管阿姨的“嘲笑”,別的新生宿舍都是舍友在一起勾肩搭背或是手拉手的“壓馬路”,為何我如此熱愛單獨行動。
? 我和阮軟在我們還是個“一年級的小豆包”的時候就相遇了。然后一起進入同一所初中,又到了同一所高中,直到現在,我們終于上了同一所大學,雖然我們不同系更不同專業也位于不同的宿舍樓,可我們還是在一起。
? 我們從兒童變成少年又步入青年時期,我用甜蜜的巧克力糖換她的斑斕糖果;屬于我們的放學的夕陽和教學樓頂層的天空;共同走過無數地方,看著流逝的風景與人群,從滿腔憤世嫉俗的怨念化作默契的相視一笑;說過太多沒營養的無關緊要的話,回想起來覺得荒唐;轉眼間已經陪伴了對方十二年的時間。
? 我有些貪心的想再要一個十二年,兩個十二年,甚至更多。
? 自我介紹是按照學籍號進行的,我從短暫而投入的出神中轉換過來,然后我不經意間瞥了一眼英語老師滿是期待的目光,慢而有序又言簡意賅的描述:“我叫林墨汐,來自北京。我的愛好并不多,喜歡攝影和寫作,這也是我比較擅長的。我是把寫作與攝影當做我以后的事業的,因為我很享受沉迷在光影與文字間的感覺。我喜歡聽音樂,我有一個非常喜歡的名叫‘MayDay’的音樂天團,樂隊主唱的作詞如同詩一般,所以我很羨慕他的才華。”我稍作停頓,最后不忘以一句很官方的語句收尾,“很高興認識你們。”
? 結果我還是沒有記住同學們的名字。
? 到底能不能走點兒心?
? 我只知道有一個很自大的男生,口口聲聲的說自己喜歡唱歌,在英語老師的鼓勵下唱了一首歌的副歌部分。
? 那首歌我再熟悉不過了,正是MayDay的早期作品。
? 也許是主唱的獨特嗓音和唱法,以及他賦予了這首歌的靈魂,早就在我內心根深蒂固,除了原唱版本其余都是將就。又或許是那個男生真的很自大,我沒理解他唱完副歌部分的整個教室的掌聲雷動是什么鬼,如果可以,我都要把白眼兒翻上天靈蓋了。
? 原本在第二天上午上完兩節課之后就可以回家了,輔導員卻在晚上臨時通知我們第二天下午要加課上計算機,語氣含糊不定。
? 第二天要上兩節高數這件事已經夠我頭疼的了,下午卻還要上計算機,沒有比這更戳我痛處的事情了。我可是技術渣啊,高一的時候上計算機交的作業我都是直接復制阮軟的。
? 與此同時,阮軟正在機房上晚課。我拿微信振她:“計算機課都做些什么?”
? “年底的時候不是要考計算機證嗎,就是要熟練操作三個辦公軟件。老師在電腦上演示完了再讓我們練習。”
? “要交作業嗎?”
? “肯定的啊。她發給每個人的練習還不一樣。”知我者,阮軟也,“你還打算復制粘貼啊。”
? 我發給她一個笑哭的表情。
? “別擔心,有的題很簡單的,你肯定會。機房老師說快考證的時候機房是全天開著的,我帶著你一起練。”
? 這就是我熟悉的那個阮軟,即使是到了一個不同以往的全新環境,她還是我最熟悉的那個阮軟。在必要的時刻,她會有強勢又溫柔的一面,在我失戀的時候強迫我一定要堅強,卻又不忍心要為我出頭。我知道,我不會再遇到第二個阮軟了,我已經無法想象,自己的身邊沒有了她,會是什么模樣。
? 正當我感動的時候,輔導員讓我們加的微信群里已經炸了鍋。
? “我們班的課表上沒寫著明天有計算機啊。”
? 面對著同學們的紛紛質疑,輔導員失去了耐性,改用語音繼續含糊其辭的說著:“我知道你們班的課表上明天只有半天課,但我不是說了嗎,‘十一’長假回來因為調休的關系,你們班明天下午要加課,這是系里的決定,我有什么辦法。”有種自圓其說的味道。
? “他還不如不解釋呢。”紀星夏一邊“咔哧咔哧”的吃著薯片一邊吐槽,她把薯片袋子遞到我面前,“喏,芝士味的。”我接過薯片很專注的吃著,星夏問我:“汐汐你加咱們班的群了嗎?”
? “沒有哎,什么時候有的微信群啊?”
? “不是微信,是扣扣。”
? 我早就不用扣扣了,密碼已然不記得了,“什么年代了還用扣扣,又不是為了聊工作。群主是誰啊怎么這么out,用微信多好。”
? 星夏搖搖頭,“傳說中的群主沒在學校,正在網吧打lol。扣扣名字叫‘離不開的離別’,沒設備住,不知道是哪號大神。”
? 我申請密碼找回,和星夏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群里出現了新消息。
? “群主剛才給輔導員打了電話詢問,明天下午的加課取消了。”
? 原本很安靜的扣扣群瞬時間熱鬧了起來。
? “哇塞好開心!本來有些犯困,現在不了。”我沒想到這是我第一次在群里說話,同時也是最后一次。
? “你真厲害。”傳說中的群主終于出現了。
? 我微怔,下意識的翻看上面的聊天記錄,才確定這是在跟我說話。突如其來的熱情被一瓢突如其來的冷水澆得連個零星都不剩。
? 我和阮軟在校門口吃路邊攤。
? 就在剛才,陪阮軟去上勞動經濟學的我,聽著難懂又抽象的知識,昏昏欲睡。我肆無忌憚地打著哈欠:“這門課聽起來像催眠曲,你記得高一的時候教咱們班的物理老師嗎,他講課已經夠催眠了,沒想到這門課更催眠。”阮軟只是笑,我看著她比深泉還要清澈透亮的瞳孔繼續說:“話說回來。。。這些東西你真的聽得懂嗎?”
? 一絲失落的神情在她的瞳孔中“唿”的一下就一閃而過,她不直接回答問題而是話鋒一轉:“所以你一定要堅持自己想要的。墨汐,你知道嗎,你很適合去當撰稿人。”
? 我凝視著手中的關東煮不斷氤氳著的熱氣,心中塌陷一片。阮軟吸了吸鼻子,“要不要吃烤冷面。”
? “我拒絕。我不會忘記暑假的時候我在哈爾濱的一個夜市吃了平生第一份烤冷面之后就不斷奔波于衛生間折騰了一個晚上的事跡,除非我哪天失憶了。”我咬了一個熱氣騰騰的魚蛋串開始自嘲:“我啊,可能注定就是不能吃這種太接地氣兒的東西。”
? 閨蜜帶著寵溺的笑容揉了揉我與生俱來的蜂蜜茶色的柔軟頭發,“因為你就是我的小公舉啊。”
? 我“嘿嘿”一笑回應著:“你是我的狐群狗黨。”
? “哎哎!有你這么夸人的嗎,還文學院的呢。”
? “我從小就不會夸人,你知道的。”我下意識地看了眼時間,“迎新晚會已經開始了啊。”及時阻止了阮軟欲對我進行腿咚。
? 我在報告廳門口聽到了熟悉的旋律,只可惜那首歌即將唱完了。報告廳里坐得滿滿當當,我坐在報告廳的最后排,站在臺上的男生,在鎂光燈的照耀下,被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芒。他微微頷首,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聽他用剛才的那段旋律中醞釀出來的飽滿情緒,深情地唱著:“這是我的溫柔。。。。。。讓你自由。。。。。。”
? 報告廳里充斥著女生的尖叫聲,可我還是在周遭的不絕于耳的喊聲中,辨識出了那個聲音。即使我只聽到了最后一句,我還是辨識出了那個久違的聲音。坐在前排的幾個男生對著已經謝幕的男生起哄,我心底那顆名叫“好奇心”的種子開始迅速的膨脹,我不禁側頭問阮軟:“他們在喊什么?”
? “似乎在喊那個男生的名字。”阮軟微微側耳然后仔細的聽著,“他叫陳默。”
? 沉默。
? 陳默。
? 隱藏在內心里的模糊混沌的小世界,在周圍的沸反盈天中,瞬時間就明朗了起來,被勾勒出了原有的形狀。
Chapter?03 神經大條
? 上樓的腳步沒來由地輕快,爬到五樓沒有平日里的大口喘息聲。
? 我推開宿舍門,一股已經吃完但是仍存留在空氣里的烤冷面的味道,猝不及防的襲來。兩個不同專業的室友的對話不經意間傳進了我的耳朵:“我來到這所學校之前從未吃過烤冷面,這是我第一次吃哎。”
? 那種發自內心的驕傲感的語氣,令我有些瞠目結舌。烤冷面的味道還沒有散去,我不禁蹙眉,默不作聲的將宿舍的門打開了半扇。
? “去看晚會了嗎?”星夏問我。
? “嗯。”我點點頭,隨著這聲末尾被我拉得冗長的語氣詞,嘴角微微上揚。
? “哇塞!咱們專業辦的晚會簡直太贊了。陳默唱歌真是好聽,都high翻全場了。”
? 我順勢接過話茬兒,“同樣是唱《溫柔》,你記得那天英語課自我介紹的時候唱歌的那個男生嗎,根 本不在一個水平線上。”我攤著手搖著頭說道。
? “哎?”女生的語氣里帶著訝異,“那天在英語課上唱《溫柔》的男生就是陳默啊。”
? “哈?”這次換我訝異了。怎么會,這兩次的歌聲完全不一樣,卻是同一個人唱出來的。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我靠!什么鬼啊!”
? 紀星夏被我的感嘆嚇了一跳,她本是很優哉游哉的坐在床上并且倚著連接著上鋪的梯子的邊緣,下一秒卻瞬時從床上跳了起來,“你不會不知道咱們班有這號人物吧,男生本來就沒有幾個啊。”
? 一個室友插話:“你看他的反應,很明顯的是不知道啊。”星夏轉頭看了一眼她,沒有繼續說話。
? 我露出一副“看來我有發言人了”的表情,傳給星夏一個眼神,女生坐下來,分貝降低了不少,“陳默他上課的時候就坐在你后面啊。你記得咱們上高數的時候,大餅叫學號讓人在黑板上寫題嗎?他還夸了陳默呢,說他的思路很巧妙。”
? 大餅是我們給高數老師在私底下起的外號,并不是因為他的體型。大餅本身是一個瘦高瘦高的儒雅先生,上課并不是直接切入正題而是先來一番自嘲。大餅姓芮,他說這個姓氏非常少見,所以會有諸多的麻煩。快遞小哥給他打電話通知他的快遞到了的時候,總是被這樣稱呼:“丙先生嗎?您的快遞到了麻煩您來簽收一下。”
? “就是那個穿著紅色衛衣的男生嗎?”星夏提到高數課的時候,我便想起來了。因為我認識的男生,鮮有能把紅色衣服駕馭的這么好看的。我本身不喜歡紅色,很亮麗的鮮紅穿在男生身上既沒有太過鮮艷的俗氣感,也沒有終于到了本命年或者大過年的既視感。相反的,一件紅色衛衣穿在男生身上,多了幾分安靜的感覺。“是他啊?我還以為那是另外一個人呢。”
? 星夏扶額,一臉“我真是敗給你了”的樣子,“存在感是有多渺小。”女生頓了一下,“你是二次元里穿越來的嗎,神經是有多大條。”
? 神經大條。不止一個人說過我神經大條。或者說,我在應該神經大條的時候,偏偏選擇了敏感;不應該神經大條的時候,粗神經卻達到了不可名狀的程度;也有的時候,我的神經大條是裝的,才得以恰好的掩飾自己。
? 可是星夏口中的神經大條,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可以歸結到哪一種情況。
? 說是神經大條,倒不如說是反射弧太長。
? 初中的時候,同學都會開班長與團支書的玩笑。通常情況下,年級組長通知開會,都是班長與團支 書同去。也恰巧,這兩個人,正好是一個男生和一個女生。其實大家都深諳,這里面并沒有什么奧秘,可還是熱衷于這種樂趣。
? 然而這種樂趣僅限于初中,我早已對這種玩兒到有些爛俗的套路感到嗤之以鼻。
? 班長與團支書很同時的都沒在校內。我并不知道團支書是誰,掃了兩眼群里的聊天記錄,身為團支書的男生不在學校,無非就是去網吧,要么就是出去吃飯了。
? 對這兩個人的意淫幾乎充實了幾個男生女生的無聊晚上。
? 但是這種似乎扭曲的趣味卻沒有到此結束。
? 第二天是體育課。故事里的女主角,從體育課還未開始的時候,就已經進行了她的折騰。
? 我可能又后知后覺了,事件里的男主角竟然是陳默!
? 已經在下沉廣場上恭候陳默多時的女生拿出手機,在距離陳默的位置還有好幾米的時候喊:“陳默!陳默過來,給我拿著手機!”
? 男生一臉漫不經心地放空狀態,雖然是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冷模樣,可還是走了過來。他接過手機,沒有說話。
? 到了準備活動的時候,在操場上慢跑。男女生是分開的,男生在前,女生在后。隔著一段距離,女生指著陳默的背影又一次喊道:“陳默!陳默我告訴你,你要是敢把我手機掉地上我跟你沒完!”
? 陳默的周圍就像是有一層密閉的鋼化玻璃保護著他,還是剛才的那副高冷模樣,感受不到他情緒的絲毫變化。
? 心底那顆名叫“好奇心”的種子已經迅速的發芽并且迅速的結出果實,這些飽含著瓊漿玉露的鮮嫩果實,在心底簇擁著。
? 吶,你是笨蛋嗎?就這么任憑她對你指手畫腳?
? 原本對這種帶有惡趣味的意淫抱著嗤之以鼻態度的我,怎么會突然地,莫名的在意?
? 微信里突然多了一個新的好友提醒。會是誰呢?我點進去,看到陳默請求加好友并附上一個小笑臉表情的消息。
? 我看著這個小笑臉陷入了發呆狀態。怎么也聯想不到,帶給旁人冰山感覺的男生,居然也會發這個表情?我以為他給別人發消息的時候只用逗號和句號呢。
? 我才同意他的好友請求,就收到了他的消息。可是當我看到他發給我的消息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剛才的發呆并不算什么。陳默向我打招呼,還問我在干嘛。我完全想象不到,一個看起來那么高冷的人居然會用這種具有親和力的語氣詞打招呼,我以為他打招呼只說“你好”呢,而且他竟然在語氣詞的末尾綴以波浪號。
? 我不忍偷笑,一個看起來有著高冷外表的男生,心中是裝下了多少孩子氣?這幾天以來有著難得的好天氣的周末,從陳默與我的聊天開始了。
? “你的思維還挺奇特啊。”毫無前言就突然切入的話題。
? 我沒懂這句話里究竟蘊藏了什么奧秘,褒貶寓意也不明確。“思維嗎?倒不如說我的腦回路奇特。”
? “不是啊。”那一邊的男生慌忙地解釋著,“是那天的形勢與政策課。”
? 記憶像是膠片電影在我的腦海中重映。
? 那天的形勢政策課的內容是關于島嶼問題的爭分。團委的老師在簡單講述了這一事件之后就拿出花名冊進行點名,讓被點到名的同學闡述自己的意見或觀點。
? 幾個同學的觀點大都言簡意賅的由一句話組成:島嶼是我國的。偶爾也會有同學用憤慨的語調表達自己的愛國之心。
? 我和紀星夏坐在教室的最后排分食著一袋菠蘿軟糖。團委老師還沒有聽到比較客觀的讓自己滿意的回答,嘆了口氣卻還是沒有放棄點名。我撞了一下女生的肘部,“我有種預感,他肯定會叫我。”
? “林墨汐。”我的話音剛落下,就被點名了。“請你闡述一下你的觀點。”我匆忙的咽下口中的軟糖,大腦被按了暫停鍵,思維只短促的停了一秒鐘,“從地圖上較為精確地距離來看,這種爭分實際上沒有多大意義。”
? “哦?”團委老師眼前一亮示意我繼續說下去。
? “在古代就有過這樣的記載,按照比例尺來計算的話,島嶼確實離這邊更近一些。更何況海域之間也會有線的存在。”
? 海洋并不是無邊無際。兩片不同海域中的海水,在陽光的照射下,一片是淡藍,而另一片是海藻綠。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它們之間隔著一條冗長的無法逾越的線。遠觀的時候,看似是相同的海水,它們卻不是相溶的。無論過了多少漫長的時間、無論經歷了多少次魚的遷徙、無論有多少船經過這里,即使是吃水線擦出的浪花,它們也永遠無法相溶。
? 就像是我和你,17歲的我和18歲的你站在一起,伴隨著地鐵疾馳而來產生的流速,一陣疾風穿過屏蔽門,在我們的中間形成了一條細線,我們的距離始終不能拉近。
? “林墨汐你跟誰聊天呢這么開心。”媽媽湊到我面前,“哎呦,林墨汐,這男生不會是喜歡你吧。”媽媽八卦起來堪比一個十幾歲小女生。
? “怎么可能!”我放下手機,“你自己看啦,人家哪句話帶‘喜歡’二字了。”
? 其實你很有個性。陳默這般對我說。
? 從一開始不知道他的名字再到現在,他給予我的神秘感,反而比之前更多。
? 有著明朗的如同陽光一樣的聲音的他;在兩個不同場景中唱歌,有著截然不同的表現的他;一副高冷模樣的他;穿著紅色衛衣在黑板上條理清晰解題的他;以及與我聊天時那個具有親和力的他。
? 陳默到底是怎樣的男生?
? 你還是個謎,隱藏在拂過道路兩旁已經泛黃的銀杏樹葉的風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