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詩百首(九)-離騷-07

索瓊茅以筳篿(tíng zhuān)兮,命靈氛為余占之。

曰:“兩美其必合兮,孰信修而慕之?

思九州之博大兮,豈惟是其有女?”

曰:“勉遠逝而無狐疑兮,孰求美而釋女?

何所獨無芳草兮,爾何懷乎故宇?”

我取來充滿靈性的竹片作占卜的道具,請神巫靈氛為我起課占卜。神巫解讀卜辭說,“雙方都美的話一定可以結合,關鍵是二者中誰會選擇相信這份緣分并努力去追求?九州如此之大,難道只有這里有美麗的女子嗎?”神巫又告訴我說,“不要再猶豫了,努力去遠方追尋吧,真正追求美麗的人是不會放棄你的。天下之大何處沒有芳草,你又何苦緊緊守著故土不放手呢。”“何所獨無芳草兮,爾何懷乎故宇”,哈哈,想來這就是“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獨戀一枝花”最原始的出處吧。

楚人結草折竹卜曰筳篿。

世幽昧以昡曜(xuàn?yào)兮,孰云察余之善惡?

民好惡其不同兮,惟此黨人其獨異!

戶服艾以盈要兮,謂幽蘭其不可佩。

覽察草木其猶未得兮,豈珵(chéng)美之能當?

蘇糞壤以充祎兮,謂申椒其不芳。

世道不明使得人心惑亂,又有誰能識別忠奸善惡?世人的喜好厭惡本來確實各不相同,但是這幫結黨營私的小人的癖好真是格外不尋常。他們把腰里系滿臭艾,卻說芳香的蘭草是不能佩帶的。連草木都分不清好壞的人,怎么能識別美玉的材質。把糞土裝在香囊中,卻說申椒沒有芳香。

欲從靈氛之吉占兮,心猶豫而狐疑。

巫咸將夕降兮,懷椒糈(xǔ)而要之。

百神翳其備降兮,九疑繽其并迎。

皇剡剡(yǎn yǎn)其揚靈兮,告余以吉故。

曰:“勉升降以上下兮,求矩矱(jǔ?yuē)之所同。

湯、禹儼而求合兮,摯、咎繇(jiù?yáo)而能調。

茍中情其好修兮,又何必用夫行媒?

我想聽從神巫的這一吉卦占卜,卻還是徘徊猶豫心里始終放不下。巫咸將要在黃昏時降下,我懷揣花椒和精米去請求神的指引。眾神遮天蔽日一起降臨,九嶷山上眾神一起出來迎接。神光煊赫神祇顯靈,神告訴我君臣相合的典故,要奮力上天下地去尋找,尋找那德行準則相同的人。商湯、夏禹都嚴謹的尋求賢臣,最終能和伊尹、皋陶君臣協調相處。如果君上本心真心尋求賢美,又何必需要媒人引薦。

巫咸是古代中國傳說中的人物,能祝延人之福疾,知人之生死存亡。《山海經·海內經》:“南方蒼梧之丘,蒼梧之淵,其中有九嶷山,舜之所葬,在長沙零陵界中。”

伊尹,名摯,為中國商朝初年著名賢相丞相、政治家、思想家,已知最早的道家人物之一。伊尹輔助商湯滅夏朝,為商朝的建立立下汗馬功勞。“以鼎調羹”“調和五味”的理論來治理天下,就是老子所說的“治大國若烹小鮮”。

咎繇就是皋陶(gāo yáo),皋陶是一位賢臣,傳說中生于堯帝統治的時候,曾經被舜任命為掌管刑法的“理官”,以正直聞名天下。皋陶幫助夏禹當上了中原華夏的大領袖。禹繼帝位后,為了尊重禪讓制度,推舉皋陶當繼承人,并讓他全權處理政務。

說操筑于傅巖兮,武丁用而不疑。

呂望之鼓刀兮,遭周文而得舉。

寧戚之謳歌兮,齊桓聞以該輔。

傅說曾經在傅巖砌墻,殷高宗武丁重用他沒有絲毫疑慮。姜太公當初也不過是磨刀宰牛的屠夫,遇到周文王而被重用為心腹大臣。寧戚當初作商販敲著牛角唱歌,齊桓公聽到他的歌后便授官職讓他輔政。

傅說大家應該略微知道些,在孟子的生于憂患,死于安樂中就提到“傅說舉于版筑之間”。這里簡單說下比較有意思的商王武丁,武丁繼位后,想使商朝復興,但沒有得力的大臣輔佐,武丁因此三年不說話,將政事交由冢宰處理。大臣們都有點著急了,就問自己的君王為什么不說話,是不是臣下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武丁說做夢遇到一個圣人,只有找到這位圣人,國家才能興盛。因此百官開始各處尋找,終于在一個叫傅險的地方找到傅說。武丁任用刑徒出身的傅說擔任宰相,輔佐朝政。傅說也盡力輔佐武丁,使商朝政治、經濟、軍事、文化得到空前發展,史稱“武丁盛世”。

武丁還有個非常霸氣的妻子,婦好,中國歷史上有據可查(甲骨文)的第一位女性軍事統帥,同時也是一位杰出的女政治家。她不僅能夠率領軍隊東征西討為武丁拓展疆土,而且還主持著武丁朝的各種祭祀活動,作為女性來祭祀,可見婦好當時的地位非同一般。16年北京博物館展出了婦好墓的部分陪葬品,當時去看了幾次,確實奢華爆了,通過這些陪葬品也側面證實了婦好在武丁心目中的地位。

及年歲之未晏兮,時亦猶其未央。

恐鵜鴃(tí jué)之先鳴兮,使夫百草為之不芳。”

何瓊佩之偃蹇(yǎn jiǎn)兮,眾薆(ài)然而蔽之。

惟此黨人之不諒兮,恐嫉妒而折之。

要趁著年齡不算太老,時間還來得及去實現夢想。就怕杜鵑鳥的啼聲太早,使得百花過早調零。鵜鴃是在暮春時鳴叫的鳥,這里也比喻春光的流逝。玉佩本來是多么瑰麗不凡,那幫人卻要遮住玉的光華。這些小人根本不講道德品行,恐怕他們還會由于嫉妒而毀壞這塊美玉。

時繽紛其變易兮,又何可以淹留?

蘭芷變而不芳兮,荃蕙化而為茅。

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為此蕭艾也?

豈其有他故兮,莫好修之害也!

世事變幻莫測又紛亂無常,我怎么能在這里長久停留不前?蘭芷已經衰落不再散發芳香,荃蕙也已變成一把枯草。昔日那么芬芳的香草,今日竟然都變成了普通的蕭艾草。難道還有別的什么緣故嗎,這是不能為大王分憂為國家出力導致的呀。修,指男女之修,這里用來比喻大王和臣子之間的關系。

余以蘭為可恃兮,羌無實而容長。

委厥(jué)美以從俗兮,茍得列乎眾芳。

椒專佞以慢慆兮,樧(shā)又欲充夫佩幃。

既干進而務入兮,又何芳之能祗?

我本來以為蘭花香草可以依靠的,結果不過是華而不實。丟棄本身的美質卻追隨世俗隨波逐流,茍且得以擠入眾芳的行列。椒樹也變得專橫諂媚而又狂傲,茱萸所結的籽也想被裝入香囊里。既然已經開始鉆營追求身外之物,又怎么能散發芬芳。

固時俗之流從兮,又孰能無變化?

覽椒蘭其若茲兮,又況揭車與江離?

惟茲佩之可貴兮,委厥(jué)美而歷茲。

芳菲菲而難虧兮,芬至今猶未沬。

和調度以自娛兮,聊浮游而求女。

及余飾之方壯兮,周流觀乎上下。

本來世俗就是上行下效,又有誰能保持本性而不隨波逐流。觀察椒樹香木和蘭花香草都變成了這樣,更何況揭車與江蘺這樣一般的香草。只有我的玉佩難能可貴,經歷再多的憂患也能一直保持美麗的本質。芬芳的香氣沒有一點虧減,現在還是猶如最開始一樣濃郁。步伐和著玉佩的聲音自娛自樂,姑且再去四方漂游尋找美麗的女子。趁著我的配飾盛美瑰麗,我將到天上地下去尋求拜訪。

THE END


嘗一杯微甘的苦茶,品一首傳頌千古的詩詞,聊一聊如醉如癡的人生。

來者皆緣,看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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