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們有一篇稿子是《寒號鳥》,這是小學語文課文中的一個故事(暴露年齡了),一個歪國同事看完了這個故事說:“寒號鳥被活活凍死了,這個結局太慘了。”中國同事說:“這有什么,《賣火柴的小女孩》里,小女孩不是也凍死了嗎?”歪國人說:“那不一樣,小女孩是上天堂了。”言外之意,咱們中國的寒號鳥沒有信仰,上不了天堂,太可憐了。
對于死亡,不同的民族有不同的看法,這主要還是跟宗教有關系。我記得圓桌派第一季里有一期的話題就是死亡。里面有個故事印象深刻,劉索拉說在美國有個特別有名的巫師,有人問她:“人死后去哪兒?上天堂還是下地獄?”巫師說:“全部上天堂。”問“難道沒有人下地獄嗎?”巫師指著地上說:“這不就是地獄嗎?”是啊,人間就是地獄,死就是解脫。按照這個說法,對于賣火柴的小女孩來說,人間就是地獄,死才是解脫,死了以后,她上天堂去找奶奶了。
埃及人的哲學是人生下來就是要死的,所以人生的過程就是等死的,所以他們的生活節奏緩慢,既然沒有什么事情比死重要,那就別著急,慢慢來吧。他們一定無法忍受也無法理解中國創業者的快節奏的生活。佛教也是,最高境界是死亡,死后才是開始,這之前的都是序。我們一生的修行,都是為了死后的那個歸宿。有個女記者曾經采訪星云大師,問“怕死怎么辦?”星云大師說:“你怎么知道你一閉眼,醒來的時候不是比這剛好的地方呢?”
儒家的死亡觀是現世的,子路問孔子什么是死,孔子表現得很不高興,說“未知生,焉知死?”孔子把死亡問題暫且擱置,要求人們在有限的生命中去忠孝悌,去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從而超越死亡。這無疑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與儒家相比,道家對待死亡的態度就自由、任性得多,表現出一種浪漫主義的色彩。道教將萬物歸結于道,而“道”發自然,一切順其自然就好,主張“無為”。“無為”并不是消極不去為的意思,而是說要順應自然之理,國家的治理是這樣,人的生死也是這樣。對人來說,生也自然,死亦自然,沒什么可高興和驚奇或悲傷的。只有那些超越“生死”的人才能真正享受到人生的幸福和快樂。
有人說佛教的死亡觀是消極的,但是佛教認為這一世要修行,將自己的道德修行到一定程度的人才能進天堂,善惡有報,諸惡莫作,眾善奉行。佛教中一個修行的方法就是“念死無常”,經常提醒自己世事無常,就會珍惜現在的時間,好好修行。其實也是一種提醒自己不斷自我提升、自我完善的方式,反而能夠促進人珍惜現世,怎么能說是消極的呢?《西藏生死書》就是一部關于死亡的“大書”,對于死亡的哲學,死后的世界,對我來說,還是需要不斷修習的。
寒號鳥是告誡小朋友們珍惜時間,不能懶惰。而安徒生是個虔誠的信徒,極端信仰上帝,他的作品中的一大類就是表現社會底層的固有悲劇之美。“安徒生認為,社會底層具有其固有的社會悲劇,但是經歷過這些痛苦的人們終究會被上帝所救贖,死亡是罪的結束和升華,《賣火柴的小女孩》就是這類作品的典型代表。”
對中國人來說,死亡是個taboo(禁忌),尤其是小孩子,特別缺少對死亡的認識,因而長大之后也很難面對這個每個人終將面臨的問題。“圓桌派”上說現在很多人都患上了死亡恐懼癥,尤其是年輕人。也許這正是中國人對死亡問題避而不談產生的后果。其實,這不是不能談的話題,而是如何談的問題。最近瓊瑤阿姨關于“尊嚴死”的話題其實也是老生常談了,她只不過是用瓊瑤式的方法又說了一遍。其實,不光“死”是個禁忌,中國人就連“生”都免談,哪個小孩子不是被父母告之是從垃圾堆撿來的呢?從小就進行生死觀的教育未必是壞事,反而會讓小孩子更珍惜生命,珍惜時間,越是神神秘秘的,小孩子越是好奇。
生死就在呼吸之間。
本來沒有我,
生死兩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