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春像一葉白紙,四季我只喜歡夏秋冬。春天不屬于我,因為我的世界里沒有希望。我畫上的秋天帶給我刺骨的蕭索,夏天帶給我熱烈過后那種空虛的悲涼,冬天就像我一樣是個暗地里的病孩子。
一,愛逞強的人,傷口還滴著血嘴上卻說不痛。
三十八歲的宋塵葭讓我感到深深的厭棄,因為她跟著一個年齡比她小五歲叫李泊的三十三歲男人結婚了,丟下了我。
確切來說是我不愿意跟著她嫁過去,我比她骨氣。
李泊的母親是個典型的市井老太太,她一開始就看不慣我媽。三天兩頭給我媽甩臉。
她總覺得我媽去她們家是要依靠他兒子養著,殊不知她的寶貝兒子也是一個浪蕩子弟。
成天打麻將,輸了就喝酒贏了就給我媽買禮物。唯一好的一點是他就算喝得酩酊大醉回家以后也不會對我媽實施家暴。
她說她過得很幸福,但我知道那是假話。
七月二十六號那天是她三十九歲的生日,剛好趕上學校放周末。
放學以后我去蛋糕店給她訂了一個水果蛋糕,不是特別大。她愛吃獼猴桃,我特意囑咐蛋糕師在上面多加了些獼猴桃。
到了晚上我才打電話叫她過來。
我環顧了一下被收拾得整整齊齊的房間,頭頂的燈又老又舊,鎢絲已經燒得發黑了。就像這幾年來我和她的生活一樣,長達數年的黑暗許久未變明亮。
電話里她說:“樸妍,蛋糕你吃吧!我就不過來了,李泊加班還沒回來還等我做夜宵呢。”
她的這句不溫不火的話徹底把我點著了,我積攢已久的怨氣終于在這一刻奮力的爆發。
我朝著電話那端大吼:“你嫁的到底是死人還是活人啊!你生日大晚上的還要給他做夜宵,我中考那會兒也沒見你守我到晚上給我做夜宵吶。到底誰才是你該去在乎的人,你弄明白沒有!”
窗口的風呼呼的灌進來,不是特別涼卻麻木了我的整個心臟。我見不得她把我像路人甲一樣晾一邊,倒去鞍前馬后的照顧那些半路上道的人。畢竟我才是和她自始至終都血脈相連的人。
聽筒那邊突然靜了下來,只聽得到電波茲茲的聲音。我以為她掛了電話,卻在我準備掛機的最后一秒她說:“你等我十分鐘我就過來,這邊很難打到車。”
放下電話以后,我才發現我的掌心一片濕膩,全部都是我的淚水。
我起身洗了把臉,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眼睛紅腫面容依然清秀的樣子,我忽然想到上星期同宿舍一個家庭條件特別好的女生。
那個女生叫梅安,每天都把自己化得花枝招展就像開在荒郊的野花,野性而又美麗。她告訴我她父母經常忙家族上的生意從來不管她,她在他們眼里就是一個死掉的人,有沒有牌位都無所謂的那種空虛靈魂。
她經常把自己弄成一副壞女生的樣子做一些超越年齡的事情,引起他們的注意。
有天晚上我們捂在被子里長談了一夜,那些青春期敏感的內心和羞恥的秘密為兩個女生搭建起了友誼的橋梁。
后來她送我一套名貴的化妝品,有彩妝和護膚品還有許多我叫不出名字的東西,我甚至叫不出那些奢侈品的牌子。
我從包里翻出那些化妝品,模仿著梅安的樣子隨便上了點粉涂了眼影抹了點口紅。看著鏡子里干凈清爽的自己逐漸變成一個妖媚的女子,我對著另一個自己蕪爾一笑。
這是對她實施的一種報復,原本我今晚是想好好的給她慶生的。但只要一想起過往的種種我就無法控制自己不要去恨她。我想把自己弄成她不喜歡的樣子,一邊給她甜頭為她慶生,一邊又在她面前考驗著她傳統的審美觀。
十一點的時候她終于頂著夜里忽然而至的風雨趕了過來,見她滿臉狼狽的站在門口。我感覺心里似乎有個地方在緩慢的融化。
我的心就像炎夏的冰激凌一樣,只要稍微有點光和暖就會不受控制的開始融化。然而帶給我光和暖的那個人多數時候都是暗夜里看不見的一棵樁,帶給我悉數溫暖的同時又附帶著無限的傷害。
我將掛在墻上的毛巾遞給她,讓她擦干身上的水漬。
她接過毛巾輕輕的搓著她的頭發,畫面一如幾年前她洗過頭后坐在院子里烤太陽那樣。這一幕讓我稍微有點眼眶酸脹,好比吃了夏天的梅子。
為了不讓她發現,我撓了一下額頭的劉海蓋住了眼睛。轉身坐到飯桌上。
蛋糕還完好無損的擺在桌子上,我想要是燈光好的話它或許會更好看一點。
她處理好身上后走過來坐在我對面,兩人都沒開口,氣氛很沉默。
我發現她的注意力并不再蛋糕上,而是在我妖孽般的臉蛋上。
瞧她看著我,我忽然就有一種獲得勝利的感覺。
我抬眸對上她的視線挑釁般的看著她,可她并沒有對我的行為做出評判。主動拆開了蛋糕盒,說:“開始吧。”
也對,她畢竟是宋塵葭嘛。就算我把自己化成黑山老妖她都不會說我一句的。
“雖然簡單了點但程序還是要走的,你許愿吧。”我一邊點蠟燭一邊對她說。
“有什么愿望好許啊,免了吧。”
說這句話的她面無表情,并沒有一絲一毫的感動。
有時我甚至懷疑她的心是否是缺失的,永遠都是一板一眼沒有任何的七情六欲。
我訕訕的撇了撇嘴,插了一塊蛋糕放到面前的盤子里吃了起來。
又一次我給她過了一個沒有祝福語的生日,我不覺得有哪里對不住她。
所有人只有我記得給她過生日,盡管每一次她都不讓我開心。可我還是記得每年的這一天擺上一個蛋糕,在這間不足四百平米的小屋里等她到深夜。
每次她走后我都會對著吃剩的蛋糕替她許愿,我說:“宋塵葭,你是賦予樸妍生命的人。她希望你過得好,你一定要幸福啊。”
二,時光像你的綠籮裙布滿了細小的灰塵
給她過完生日后的第二個星期,突然接到她打的電話讓我去李泊家吃飯。
我剛想問原因她就把電話掛了,留給我一陣刺耳的忙音。她總是這樣對她的親生女兒就像對待陌生人一樣言簡意賅。
后來我才知道是李泊家來了很重要的客人,她要做菜招待她們。所以順便也把我叫了過去。
李泊和他母親李老太太都不太歡迎我,可能他們覺得我是一個很壞很壞的孩子,亦或者她們認為我的到來就意味著喪氣意味著沒有人將會在飯桌上談笑風聲。
我進門的時候就看見李泊和李老太太就坐在院子里的花架子下吹著涼風喝著茶,而廚房里有個叫宋塵葭的女人我的母親在為她們做著飯。
花架子焉耷拉的,沒有人澆過水的樣子。記憶里老人都是很勤勞的,她們根本閑不住。就像我外婆,要是這些花落她手里她肯定會每天給它們澆水,讓它們開得暢快。
可李老太太不一樣,她愛種花但從來不去照管它們。一院子的花就這樣枯的枯死的死。
對于今天要來的“貴賓”我知道的并不多,只是一次偶然的機會聽我媽說過李泊家有個魚塘,每年養出來的魚都要通過一些別的渠道售出去。光靠在集市上賣是賣不完的。
于是就有了市里一家酒店的老板來承包他家的魚,李泊和李老太太就供奉這個老板為他們家的貴人。
他們也總是這樣,別人的一點小恩小惠就讓他們輕易銘記。真正對他們掏心掏肺的人反而被他們踩在腳底下。
到了傍晚夕陽開始彌漫進整個院子的時候,李泊家的客人才到。財大氣粗的排場,一連來了五輛黑色的奧迪。引來鎮上許多人的注意,那些人有些甚至爬到兩層樓的房頂上一看究竟。
任何人都免不了八卦,看著那些“劉老太”欣賞著這片“大觀園”李泊覺得頗有面子。
就好像那輛幾百萬的豪車是他家的一樣,他笑盈盈的朝那個老板握手。哪想人家根本就不屑和他握手,李泊尷尬的收回手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看上去簡直比便秘還可怕。
以前在電視上也看過不少有錢人的排場和作態,現實果真如此。我對這樣的場面不感興趣,看著李泊和李老太太前仆后繼的招呼他們家的貴賓,實在無趣就去廚房看宋塵葭做菜。
廚房里的她真的很美。一身綠籮裙上面系著淡花色圍裙,頭發在腦后盤成髻垂落幾根到臉上。
這個中年女人渾身透著溫婉與美麗,顏色鮮亮的蔬菜經她手變成一道秀色可餐的佳肴。
我忽然覺得她離我越來越遠了,也不曉得是什么在我們之間橫跨了一條鴻溝,無論我如何翻山越嶺都無法逾越。
她轉頭發現我倚在門邊看著她,我略顯不自在的說:“綠籮裙很漂亮,就是有些塵埃浮動在線縫里。從來沒見你穿過,珍藏很久了吧。”
“不記得什么時候買的了,今天無意中翻到的,感覺要沒衣服穿了所以才拿出來穿的。”她一邊切著冬瓜一邊回復我。
“怎么?他沒給你買新衣服啊!他不疼你了嗎,還是打麻將又輸錢了?”
我一面心疼著她又一面不錯失任何機會的奚落她,我要揭開她的傷疤,讓她正視現實。
她過得一點不快樂,她嫁的男人給不了她辛福。她會為她拋棄可以照顧她一輩子衣食無憂的女兒,去跟一個一事無成的男人而后悔的。
相較于我自作多情的認為,她倒顯得很淡然。那雙看著我的眼睛好像會說話似的,透過那一汪漆黑的屏障我窺探到了她內心真正想說的話。
她說,樸妍收起你的伶牙俐齒。我再不濟也是你媽。
這頓飯我沒吃下多少就走了,我承認其實我心里是憋著一股氣的。我怕稍不注意就在這種尷尬的場合讓她顏面掃地,所以隨便扒了幾口就找借口離開了。
三,你的愛是桃花潭水還是死海汪洋
那次發生不愉快以后我和宋塵葭有大半個月沒有聯系了,我們誰都不會主動承認錯誤。
亦或者我們都不知道孰對孰錯。
很快中秋節就來了,要不是學校放假要封鎖校門,我想我可能會選擇一個人蹲在宿舍里過中秋。
從某種程度上講,我差不多已經算是一個孤兒了。
十年前父母離異,他們可能都覺得我是一個累贅吧。沒有人愿意帶著我,法律最終將我判給了我母親。
和母親生活后的第二年家里唯一一個疼愛我的人,我的外婆去世了,這幾年像瘟疫一般接踵而至的災難給年幼的我造成了嚴重的心理挫傷。
我變得越來越敏感越來越不聽話,到最后連親媽也開始討厭我了。
在我十五歲的時候她準備嫁人,她問我跟不跟她走。我氣憤的摔爛了家里所有的碗具,她頭也不回的拉著行李走了。
我記得那天我一個人蹲在墻角哭了很久,數不清這是第幾次被拋棄了。
空曠的屋子里全是我的哭聲。
現在站在這間房子里,以前的那些記憶仍如潮水般涌來。換做那時的我或許還會哭得無法自拔,可現在的我不會那樣了。
我一度認為曾經不幸福的我現在也同樣不安樂。
倒騰了半天我聽到我的肚子已經開始極不配合的敲著鼓了,給床換上干凈的床單后我才拿著錢出門買東西。
走到半路被鬼摸了頭竟然遇到兩個流氓,他們沖我露出及其猥瑣的笑。天知道長這么大我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說不害怕那是假的。
我一不會神功二沒學過跆拳道,看著他們邪肆的朝我步步逼進。我被堵在了巷子里,后面沒有通道我舉步維艱。
那倆流氓看著我就像被戲弄的蠢豬一樣,頓時玩性大起。
他們就這樣看著我不說話,我恨極了自己的懦弱。平日里敢和宋塵葭叫板現在卻窩囊得不敢反抗。
“你……你們……想干嘛!我……身上只有買晚飯的十塊錢,你們要的話我可以給你們。求你們放我走吧,我高中還沒畢業呢。”
我承認說這些話的我真是沒出息到了極點,心里特別渴望宋塵葭像小時候我摔倒那樣趕過來救我。
看著頭頂漆黑的天幕,我只覺哀莫大于心死。
流氓說:“你覺得我們缺那十塊錢嗎,姑娘你腦殘啊!”
正說著他們的魔爪就向我伸了過來,我嚇得又是尖叫又是閉著眼睛一陣亂踢。
反正橫豎都是死,在死之前我也要逞一時的口舌之快。
“你大爺!我操你祖宗十八代,你才腦殘。姑奶奶我心殘腦不殘!”
當我用沒吃晚飯余留下的最后一絲力氣吼完這句話之后,我發現整個世界突然安靜了下來。聽不到流氓猥瑣的笑聲也聽不到我堪比喇叭的尖叫聲。
睜開眼睛我才發現流氓已經不在了,夜色里有一個女人拎著一根木棍天神降臨般站在我面前喘著粗氣。
我看到她的腿在發抖,她真的來救我了。
我開心的跑過去撲進她懷里,狠狠的抱住她。她也扔掉棍子抬手擁抱著我,這一次她沒有拒絕我沒有讓我不開心,這一抱再次擠出了我的淚水。
恍惚間有種劫后余生的感覺,此刻我們都忘了那些尷尬無比真誠的相擁在一起。
回到小屋后她打開一盒月餅遞給我:“吃吧,我做的月餅。以后天黑了就不要一個人出去了。”
我接過月餅像個傻子一樣一口一口的吃著,我分不清月餅是什么味道。但我看見她呈現在燈光下的雙腳,紅色的皮鞋已經破了一層皮。
應該是剛才和流氓打斗的時候被弄爛的,我心里明白這雙皮鞋又是李泊買給她的。
他送她的東西從來都很劣質,可是她每一樣都未曾嫌棄過。
有時我真的想問她,是否在她迅疾的一生中愛情的天平是永遠傾斜于骨肉親情的。
雖然她是第二春,可我認為她是愛那個男人的。她就像蝴蝶甘愿焚燒自己,帶給那個男人無限的美麗。
如若她早幾年前不和我爸相識,會不會我們的人生不用像現在這樣慘敗不堪。我年輕的歲月也不會像天邊的夕陽那樣,還沒登上舞臺就已草草落幕。
四,苦難的深淵是黑暗的漩渦。
我由于從小家庭因素的影響,到現在孤僻的性格都還一直伴隨著我。它就像我的分身,隨時告訴我沒有朋友我也照樣活著。
周三的夜自修上大家一堆堆的圍在一起吃零食說笑話,我一個人抱著一本干澀的言情小說默默地縮在角落里看。
周圍的聲音越來越熱鬧,熱鬧到讓我產生一種錯覺——很快我就要與這個時空隔絕了。
也是在這個時候我接到了她打來的電話,她說話的聲音里帶著濃濃的鼻音:“樸妍你能不能過來一趟。”
人生頭一次聽她聲音里透著無助,頭一次她這么這么的需要我。
我沒問原因,收拾好課本到門衛那里示出走讀證取了單車,一頭沖進濃密的夜色里。
當我披星戴月的趕到她面前時,她正蜷縮在窗子下面頭深深的埋在膝蓋里。月光灑滿她的全身,卻不能洗凈她心里的滄桑。
我打開房間里的燈,才看到一地的啤酒瓶碎成一塊塊細小的渣子。
看這狀況肯定是和李泊吵架了,只是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嚴重。我蹲下身輕輕的抬起她的頭,她的頭發與臉上的淚水粘黏在一起,眼睛又紅又腫。
她離開我的這幾年讓我看全了她前半輩子都沒讓我看到過的所有丑態,除了可憐還很心寒。
起來吧,過不下去就別強求自己。我也不算太差勁,奮斗幾年也養得起你。
聽了我的話后她從地上緩緩的站了起來,許是蹲得太久,一個中心不穩她差點摔倒扎在地上的碎玻璃上。我連忙伸手扶住她,感覺她又瘦了弱不經風的樣子。
我們從狼藉的房間走出去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屋里就剩下我和她兩個人。
她用及其疲憊的聲音問我:“樸妍,你有真正的了解過我嗎?”
我對她突如其來的話感到無措,見我茫然的看著她,她又說:“我是一個母親,但我也是一個女人。”
“可你不是一個好母親…”
我立馬反駁她說的話,在我心里她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我后來的灰暗生活和所有的流離失所都是拜她所賜。
若不是她自私的拋下一切去尋找她的第二次愛情,我們也不會變成今天這樣。
她聽后卻笑著搖了搖頭:“樸妍,你也不是一個稱職的女兒,你從未替我著想過。”
聽到這句話后我那僅存的最后一絲理智也消失殆盡,忘了我是過來安慰她的,現在倒給她變本加厲的痛苦。
“你有資格這樣指責我嗎?我需要你的時候你卻丟下我一個人去尋找你所謂的完整的生活,你知道我是怎樣一種感受嗎?那個時候我感受到了什么叫骨肉分離,什么叫拋棄,害怕和絕望就像怪獸一樣死死勒住我的脖子。但比怪獸還可怕的是我的媽媽!”
我的這一番說辭擲地有聲,我以為她會為她當年的行為感到內疚。
可她沒有,她說:“我沒有要拋棄你,只是那個時候的你敏感得就像一只刺猬,我只要一碰到你就會被扎得鮮血淋漓。”
“那時候我的刺有這么堅硬嗎?最堅硬的恐怕還是你的心吧。”
在這一點上我很固執,丟下了那就意味著是拋棄是情感上的一種背叛。它是永遠無法被治愈的,永遠不能誰也不能。
她終于長久的沉默了,也許她此刻的心已經千瘡百孔了吧。可我們都沒有辦法讓這一切是非停止,所以我們只能這樣互相傷害著。
最后她冗長的嘆了口氣,樣子好像經歷了一場傷亡慘重的戰爭般疲憊:“樸妍,如果你知道生下你之后我的日子是如何過的,我是如何前腳剛從一個失敗的女人的陰影里跨出去,后腳又踏進失敗的母親的陰影當中。倘若你這一生都如此桀驁不放低姿態遷就理解別人的話,我想你是永遠不會懂的。”
我們之間大大小小的爭執永不間斷,我的不理解與她的放任自私導致了現在的局面。
她告訴我她這一生經歷了兩次婚姻,每一次都以失敗而告終。幸福生活離她離得很遠,她不要豐滿的物質生活她只想要一個真正懂她理解她支持她的男人,她只想變著法的把日子過好過舒坦。
可每一次努力背后都面臨著慘痛的失敗,她這一生注定孤獨不美麗。這就是她所謂的失敗的女人。
另外就是沒有管好我,讓我成長為今天這個樣子。
我問她:“我今天是哪個樣子?”
她說:“像尖刀,盡往軟處挑。像炸彈,不定時的炸毀別人的世界。不留一磚一瓦。”
呵!我親愛的媽媽你可真文藝,文藝到讓我心痛。
我想她大抵不明白我內心的真正想法吧,也是!她若是明白的話我們就不用這樣針尖對麥芒了。
一直以來我都是一個極易滿足的人,從不奢望那些從小口含金湯勺的生活,因為我害怕夢醒后那種從高處落下后粉身碎骨的感覺。我只是簡單的渴望能有一個溫暖健全的家。
我的心似乎比一個真正的浪子還可憐,它隨時都在流離失所。它害怕背叛害怕拋棄,害怕沒有溫暖與溫情的世界。就如同每個人都舉著一把鮮血淋漓的刀子,追著我跑過一條條沒有人煙的街道。
盡頭注定是悲慘消亡。
五,壞學生的戀愛物語。
在我青春所有關于戀愛的記憶里,佟洛是最悲哀的存在。那是我的初戀,一個瘦瘦高高的男生,眼角有一塊細小的不是特別明顯的月牙狀疤痕。
受了梅安的影響我開始接受男生的追求,我對男生這一物種不是很了解。梅安說男生多半都很賤,長得清秀如白紙的更賤。
她換男朋友的頻率手腳并用都數不過來,我感嘆她的無知濫情。可她卻說如果得不到別人的愛那就要學會自己愛自己。
于是我在梅安的強烈慫恿下接受了佟洛的示好。
那是十一月初冬的下午,所有人都回寢室午睡了,我一個人趴在教室的課桌上呆呆的看著窗外將下未下的雪。
窗外莫名的飛進一張紙飛機,成一條拋物線直落到我穿著厚厚雪地靴的腳下。我彎腰將紙飛機拾起,心想這是哪個白癡玩的老套戲碼。
我看都懶得看一眼便直接扔進后面的垃圾桶里,讓我意外的是紙飛機就像和我杠上了似的,一張接著一張的飛進來角度相當精準拋物線相當美麗,全都落到了我的課桌上。
紅的白的藍的粉的,幾乎快刺瞎我的眼睛。這下我不覺得他是玩老套戲碼的傻子,我更篤定他是一個數學天才。不然怎么可以把拋物線玩得如此漂亮計算得如此精準。
要想這里可是六樓,樓下面是一塊大操場,這中間沒有任何的樹和建筑物。
懷著一顆好奇心,我走出教室站在陽臺上往下看去,操場上空無一人。我納悶的睜大眼睛四下尋找。
最后肩膀上傳來一陣輕微的疼痛,側過身后一個長相清雋的男生正笑盈盈的對著我。
對這突兀的劇情我不明所以,只立馬將肩膀上的手扯下來冷著一張臉就進教室去了。
我前腳剛進去,他后腳就緊跟著踏了進來。
我相當不友好的問他:“你想干嘛?”
男生露出一個痞痞的笑容說:“沒看見嗎?我正在追你。”
面對他的調侃我顯得特別遲鈍,平時老奸巨猾的我在母親面前伶牙俐齒的,此刻竟然對眼前這個男孩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最后只能紅著臉惱羞成怒的轉過身,使用暴力狠狠的踩了他一腳。
那雙白得耀眼的球鞋就這樣平添了兩個黑乎乎的印子,他沒有生氣反倒笑得更歡了。
他越笑我越覺得無地自容,臉上火燒火燎的,面對這樣的男生我無計可施。
終于離午休結束只有一分鐘的時候,他怕別人看見影響不好留下了姓名和班級以后就離開了。
我和佟洛的開始就是這樣——他死皮賴臉的步步緊跟,我在惱羞成怒之后妥協了。
和佟洛甜甜蜜蜜的時候我全然忘記了班主任棒打鴛鴦的高超手段,以及我媽不讓我步她后塵的毅然決然。
我和佟洛只好了小半月,我喜歡他身上那種凜冽的清爽,他不像其他男生滿腦子淫穢思想和歪門邪道。
我們在一起時僅牽過幾次手,身體最密切的接觸是我在體育課上小腿韌帶被拉傷,他以幫助和照顧同學為由背我上了一個星期的課直到我康復為止。
如此純潔又有益于同學情的初戀,最終被班主任一舉揭發。
那天早上我突然被叫去班主任辦公室,我是介于好學生與壞學生之間的那種人。用梅安的話來說就是躁動潛力份子。
在這個敏感的年紀我們都有一顆躁動的心,喜歡標新立異,喜歡自由不被束縛。卻不想翅膀張得再大也控制不了風的阻力。
在班主任面前我裝成一個乖學生的樣子,只有在我媽面前我才敢伸出獠牙。
辦公室里所有老師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批改作業,班主任是位女老師處理問題不像男老師那樣不留任何余地。
我拘謹的站在一旁聽候發落,站姿和窗戶下的那蓬水竹成一條直線。
等上課鈴響起后所有老師都拿著課本去上課了,她方才停下手里的鋼筆抬頭看著我。
“知道你今天站在這里的原因嗎?”
她問我,我裝作不知道看著她將頭搖成了撥浪鼓,全然一副好學生犯錯后的作態,態度要多誠懇有多誠懇。
“樸妍,我沒有多少時間來處理你的個人情感問題,我雖是你班主任但我沒那個權利。昨天我已經打電話通知你媽了,我不知道她到底是一個什么態度。你們家情況我也基本了解一點,你好自為之吧。”
丟下這樣一句話后班主任拎著包走了,剩我一個人呆站在辦公室的窗子邊。外面冬日的天空竟然那樣藍,藍得像一場疾病。
故事的末尾我和佟洛了斷了,我提出的分手。我媽對于我早戀的事情只說了一句話。
她說:“看清你自己不要自食惡果,也不要當我不存在,更不要輕視我這個當媽的所持有的權利。”
六,也許猴子永遠都勾不到月亮
到了十二月中旬,學校要期末考。整個校園都充滿著緊張的腳步聲。
我抱著一摞書正趕去上課,突然看見門外消失了一個星期的梅安。
這場毫無頭緒的失蹤我們誰也不清楚原因,學校大門外她們家的專車司機開著寶馬送她來上學。
她將年輕的軀體大幅度的暴露在冬天凜冽的空氣里,一件灰色的呢子大衣披在外面,里面只穿了一件黑色的針織短裙露出白花花的長腿,腳下踩著一雙鹿皮靴。
對了,頭發好像被染成了棕色,倒不顯得太過火。
如此熱烈張揚伴隨著冬日的凜冽出現在眾多師生面前的梅安,司機走后她挎著新的匡威經典款包包面容清冷的越過匆忙的人潮。
梅安就像一個古代王朝的歷史,沒有人能將她讀透包括和她關系尚可的我。
后來我才得知她消失是因為她爸和她媽離婚了,她爸找了一個只比她大兩歲的女人。
高貴冷艷的梅安也和我一樣成了一個單親家庭的孩子,我們之間終于平等了一次。
高二時的梅安僅比我大一歲,我十七歲她十八歲。
周末的晚上我們誰也沒有回家,她帶著我租了間旅舍,我們談了一整夜的心。
我在她的包里翻出許多的安眠藥,我震驚的看著她。她跟我說:“那老頭竟然找了一個只比我大兩歲的女人,每當我看見他從那個女人的房間里紅光滿面的走出來時,我就覺得特別惡心頭疼得快要炸開一樣。”
是呀,這樣的事情換做誰誰不惡心呢。特別是在十幾歲的年紀,我漸漸的理解那些深夜家庭檔里那些踏上迷途的青少年。
我想我和梅安都不是那類孩子,在我們心里還殘存有最后一絲的理性。
旅舍的夜晚一夜無眠,梅安悄悄背著我拿著安眠藥去了廁所。
我不放心她,以為她要去服安眠藥自殺,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第二天有關女高中生旅舍自殺的新聞將會滿城風雨。
于是我掀開輩子躡手躡腳的來到衛生間門口,從門縫里看見梅安把所有的安眠藥全都倒進了馬桶里。
出來時剛好撞見了我,覺得微微有點兒尷尬。
“我以為……”
“以為什么?自殺?”
我和梅安如此默契啊,她沒有自殺傾向我很開心。
她笑著擁住我說,以后我們都要好好的生活,不管世界將會變成什么樣子,不管身邊的人是魔鬼還是天使都要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