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魚肉給我們吃,自己收拾著很少肉附著的魚骨頭,我說你吃點肉啊,她說,我吃不了那么多。
她,染了黑油的黑發又跳出白絲,越來越多。
她,在這個夏天,曬得黑黝黝,所以我討厭夏天,討厭烈日。
她,也趕時髦玩微信,她不會打字,只會發語音,但是每次還是和她的小姐妹們聊得不亦說乎。
每次看到她的白發,就好想拉她去美發店,再去焗一次黑油,雖然我不知道能堅持得了多久,但是我還是懷著美好的念想,想讓她看起來更年輕些。
是的,就像全天下的小孩害怕自己的那個她變老一樣,我很害怕。
我會數落她總是不用我給她買的爽膚水,偶爾強迫性給她擦爽膚水,指尖觸摸到那布滿皺紋色斑的黝黑的臉,心里又心疼又難受。歲月無情地在她的臉上肆意橫行霸道占領并沒手下留情,而我什么也改變不了,什么也阻止不了。
我想,人世間最大的無能為力大概就是企圖讓時間停留或光陰后退吧。
并且,我不想承認她已經五十一歲了,我覺得這是個讓我很壓抑也很害怕的數字。
記得每次和朋友說輩分,比如去朋友家要稱呼她媽媽為什么的時候,都會說到她的年齡。我說她四十多歲,朋友說,哇,你媽媽真年輕。
我一邊開心地笑著,一邊突然意識到,哦,好像現在不止四十多了。然后,上揚的嘴角漸漸沒了弧度。
原來,我一直以為我還小,一直以為她還很年輕。我開始嘲笑自己的不懂事,開始嘲笑自己的自以為是。
我開始想要努力賺錢,也開始意識到原來賺錢比想象中難得多。開始意識到工作以后回家的機會少之又少,開始貪戀最后一個暑假在家能夠見到她,聽她絮絮叨叨的時光。
并且發現,我少了許多不耐煩,多了些許耐心。我想這就是成長吧。
我開始殷勤地去廚房幫她切菜摘豆煲湯煮面,做著自己覺得自己能夠做的一切,企圖讓她夸我一句,抑或讓她多一點休息時間也好。
我在看她買便宜的地攤睡衣并且和老板討價還價時老板那張臭臉的時候,我就想著要賺很多很多的錢帶她去最貴的服裝店買最好看的衣服并且眼睛眨都不眨地刷卡。然后帶著她驕傲地走出店。再看她在小姐妹面前說,這是我女兒給我買的衣服。她肯定是嘴角上揚滿臉驕傲的。
滿腦袋都是那個畫面,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在我把那個畫面變成現實之前,我希望我的她慢點老。
圖片轉于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