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水滴已經在地球被控制的時候,杜市還待在自己的沙坑里啃著餅,旁邊的濕衣服把沙子洇出了一灘深色。杜市提起衣服,水滴反射著遠處的霓虹燈。杜市忽然想起來第一次自己的星球發(fā)現水滴時,人人自危。人人都想最后活下來,可碼號星人只想要占領杜市的星球,安置他們過多的同類。最開始國家與國家相爭,弱小之國被兼并,弱小民族被驅逐,騰出的空間像是塊誘人的鏡面蛋糕,好看也引人食欲大增。更高級的生物就像是一盤又一盤珍瓏局背后的手,嘗試解局的人必然是出頭的鳥。同樣的,最先爭奪的國家一個又一個被攻破,剩下的是原先能上街為了牛奶的尊嚴而朝政府大門撒尿的公民,現在這些人都流著鼻涕與眼淚躲在沙漠里。
杜市也是這些被嚇得屁滾尿流的人之一。霓虹燈越多,各種信號燈越閃亮的地方,對杜市們而言總是沉沉地獄,一旦踏入,所有思想都會被記錄。碼號星人當然知道杜市們的存在。最初,杜市們各自的國家內部相互設計,自相殘殺,杜市所在星球的最新技術已經被各自國家的間諜搗毀,而剩下的那些幾十年以前制造出來的所謂威脅性武器對能夠從幾十億光年外飛來的星球而言,算什么高精尖的戰(zhàn)略武器呢?留下杜市們,自然是因為根本不在乎他們可能具有的威脅性。
雖然碼號星人只能解讀中級的人類言語,但是他們仍然在用著最新的科技研究這個星球上的人。偶爾,杜市也會想,當初被那些穿著各種各樣白大褂的研究人員關在實驗室里面,作為研究對象的狗、貓、猿猴以及其他。
在更為強大的能量面前,毫無還手之力的時候,誰又不是狗、貓、猿猴以及其他呢?
地球也被水滴覆蓋。遠處的霓虹燈光芒閃爍,連濕衣服的水滴都能反射。媽的,還躲什么躲?做什么烏龜!老子要去找水水!杜市這樣想著,掀開了防止紅外線探測的沙篷,這玩意兒都是幾十年前的了。
水水是杜市喜歡的地球人。杜市第一次去地球參觀時,降落錯了地方,于是就在河邊看到她,頭發(fā)不長不短,個子不高不矮,皮膚不黑不白,反正都是剛剛好。風吹起的時候,她的發(fā)絲輕輕從耳旁落下來,真是好看啊!不管是什么地方的人,在春風里,溫暖剛剛好,時間剛剛好,你和我都剛剛好的時候,春心不經意就萌動了,即使當初那一眼外,無話。轉身后,思念就如同春潮,洶涌似海濤。
杜市想去找水水,就要從這破破爛爛的星球沖出去!老子要走!什么狗日的日子!
杜市拎著衣服,挺直著身板走出去,動靜有點大。周圍的沙篷發(fā)出細細索索的聲音,卻是把各自鎖緊了。杜市冷哼一聲,連周圍原本他幫著安置進來的幾個年輕人都不敢出來了。
杜市踢開路邊的啤酒瓶子,瓶子里殘存的幾滴也在隱隱折射著霓虹的光。哼,早就成骷髏了,還害怕什么?杜市在心里想。他騎上自己的小飛俠,一會兒就從沙漠中心到了邊檢站。胳膊上掛著袖章的同類與異類從屏幕上看著他停在門口。杜市也不用說話,站在隱光門之下,他要做的事情按照思維順序,自動在屏幕上彈出,屏幕旁的兩個人相互看看,倒是杜市的同類終于開口:你要去?
廢話,杜市想,嗯了一聲,拽下自己沙篷的鎖和鑰匙,放在伸出來的收納籃子里,看著收納籃子縮進墻壁里,墻壁發(fā)出微微的聲音,他知道那是在改鎖孔與鑰匙。
杜市的身后帶著離開的標記,小飛俠閃爍著綠色的光芒,趕上最后一趟自由艦基地的車。基地體內,有幾十個人,都在默默地為自己的飛俠進行升級,補充能量,杜市的小飛俠加了十億光年的量,就走進了1號自由艦。艦體內的人面色深沉,各自帶著些許的悲傷或者無奈。起飛了,要燃燒了,乒乒砰砰地響,格老子的,癟犢子玩意兒,老子都走了,還這么待老子!等老子弄死你們,杜市想,然而想到茫茫宇宙后水水飄舞的發(fā)絲,他心里一片柔軟,算了,不回來了!
杜市等著,艦門打開,他一眼不錯地盯著,沒有人動,艦體忽然下墜,艸!缺德玩意兒抽掉了底板!墜落中,杜市裝上水晶,飛快塞上手控板,他看到有人已經打著紅光飛走,從此誰又安知誰的天命?
杜市回頭看,各自飛去天涯,那顆紅光閃閃的星球已經那么擁擠,而自己身旁卻也是孤寂。
忽然,他也想讓那些躲在角落里的人出來,在外太空透透氣。
然而,UFO在秘密飛行狙擊,他從咯吱窩下拿出那個路邊的啤酒瓶,把里面的水晶全部倒出來,還有幾億光年的奔襲,一定要撐住,杜市關掉了所有燈光。從舊飛機上搜集的隱形涂層展開覆蓋了小飛俠。還剩9億光年的能量,杜市在手控板上開始操作。
星河漫漫,隕石穿梭,飛行器疾馳而過,杜市想這銀河也太小氣了點,不能擴大個航道嗎?面無表情地想著,想著,操縱板上折射著杜市的表情,毫無波瀾,見到水水的時候,可不能這樣,他想,女孩子不喜歡的。
呼吸漸漸艱難,他知道自己沒有走錯方向,但是如果碼號星人改變了航向,想到這里,杜市的后背一陣發(fā)涼。
寂寞的航行開始有絲絲的慌亂,水水,他想著她的名字。
他的視線開始模糊,他還想撐著,把所有的水晶都塞進瓶子里。遠處的星球在靠近,他還是拿出了一顆水晶,小飛俠還沒有熄滅的引擎得到能量,再次向前沖進。
水水,他喃喃道,我就快沒氧氣了,可是我想你呀,我想你呀,水水。握著手里的瓶子,他閉上眼睛,眼前都是路過的星光,想把星光換成你,他等著最后的結局。
不遠處籠罩著白色的藍色星球像他迎來,銀河終究還是不小氣的。
巨大的波動傳來,他似乎還是閉著眼睛決定等待最后的結局。
一片水聲傳來,在岸邊的女子兜頭兜尾被濺了水。她抹了一把臉,跨進水里,扒開已經自動打開的艙門,拖出里面的人,臭家伙還握著酒瓶不放手。喂,王八蛋,你死了沒?到死了,才曉得來找老子?她捏著他的臉,給他渡氧氣。
老半天,他的臉半點波瀾不起,她開始心慌。
老半天,他舉起手里的瓶子,閉著眼睛,說:換你一個吻。
不客氣,她說,水里的倒影卻紅了耳朵。
風吹來,她的發(fā)絲落在他的臉龐。
他的嘴角彎了彎。河水輕輕搖蕩,盛著銀河里所有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