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魚:對周星馳的另一種世俗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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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魚》刷新國內票房紀錄,片方偷笑粉絲歡慶,如果錢說明一切,那這部電影無疑是空前成功的,不過電影作為藝術形式的一種,有人說好當然就有人說不好,各有說法不一而足,除了公認的大爛片和歷史認可的頂尖杰作,我想沒有任何一部電影能夠避免正負兩種評價吧。所以《美人魚》上映以來的反響較為劇烈,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唯一讓人不舒服的是腦殘粉和營銷水軍的叫囂,說什么欠誰誰一張電影票,見不得別人說半句不好,瘋狂圍攻的架勢讓人以為身陷敘利亞。昨天看了一篇所謂的“最強解碼美人魚影評”,差點吐了出來,東拉西扯粗俗野蠻,把幻想中的反對者一一打倒,便以為真理在握得勝回營,十分可笑。

如果橫向比較,《美人魚》可以把什么風云什么白骨精全比下去下,也超過2015年大部分國產電影,但不是因為水準有多高,而是對手實在太爛。

如果跟周星馳以前的作品比較,可以看出他是想嘗試新的東西,在無厘頭、小人物、凄美愛情之上講述一個圓融的故事。這個故事發軔于他的內心,帶著強烈的周氏烙印:既童真又荒誕、既殘酷又美好,同時要跟時代拼接,地產霸權,環境污染,等等。

但這種嘗試還不怎么成功,《功夫》之后的3部作品都比較平庸,唯一立得起來的只是周星馳的個人印象:那些搞笑的片段、荒謬的情節。這些二十幾年來在兩三代觀眾心目中不斷加強的印象,最后成為周星馳無法丟掉的財富或者說負累,這種情況下要在創作上求新求突破,實在太難了。

綜合來講《美人魚》:1、算不上一部優秀的電影,起碼沒以前的片子好;2、不算難看;3、我只是看得很尷尬,我看到的是一種既要討好觀眾又要保持自我的奇形怪狀。

從另一個角度看《美人魚》是一個商品,情懷也好念舊也好,都遵循著商業邏輯,從精心選擇的演員搭配,到喪心病狂的廣告植入,再到無甚意義的小鮮肉明星打醬油,無一不是為了催谷利潤。另外別再說欠誰一張電影票,太虛偽,你欠不欠張學友劉德華黎明張國榮周潤發張家輝梁家輝古天樂劉青云任達華電影票?你看了那么多網絡盜版的美劇英劇韓劇日劇AV,又不見你飛去國外買一張電影票?

講真,如果我是周星馳也會犯難,要炒冷飯滿足觀眾的刻板預期嗎?還是完全拋開舊的套路玩新的?但觀眾和投資方會買賬嗎?最保險的做法是一半一半,要無厘頭嗎?給你們。要天方夜譚嗎?給你們。要老少咸宜嗎?給你們。但請允許我放一些另外的自己進去。

周星馳在80年代末尾就已經紅上天,黃子華在1990年的“棟篤笑”上調侃,他以前不信神的,直到見到周星馳就信了,因為他真的無處不在處處都在,打開電視他在演連續劇賣廣告,打開收音機他在做訪問,打開報紙雜志有他的專訪。當時周星馳已經表示擔心觀眾有朝一日會看厭他的表演,但黃子華說他過分憂慮了,觀眾不看周星馳還能看誰啊?整個90年代,玩無厘頭喜劇誰玩得過他?乃至于進入新世紀,學院派再無法忽略周星馳現象,“后現代”、“解構”各種理論套用,觀眾們突然意識到,原來我看的片子這么有文化內涵啊!“經典”遂成。

二十多年后,依然只有一個周星馳,但他真正憂慮的不是這套表演風格過時,而是觀眾有了更多的選擇,不看周星馳,還可以看歐美日韓,次一點的還有徐崢黃渤彭浩翔。喜劇并非獨此一家,觀眾口味也越來越刁鉆。怎么辦?祭出情懷的大殺器。周星馳的笑聲陪伴了兩代人,人們對他的念舊,混合了對港片的輝煌印象和童年回憶,還有那些笑中有淚催人奮進的點滴。粉絲說“周星馳三個字就值回票價”,有其道理。

仔細一想,大眾更多是在懷念90年代的周星馳,諷刺的是90年代的周星馳電影,本不是拍給現在這批哭喊著要還一張電影票給星爺的大陸客們看的。那些港味十足的喜劇是關起門來自娛自樂的成果,深圳河這邊的居民站在場外卻入戲太深,回歸后雙方索性順水推舟,神與粉絲就此匯合了。但是在2016年的今天再向神索要一個屬于中國大陸的90年代的周星馳?神雙手一攤,么法子,別說整不出來,整出來了你們未必真的喜歡,這個長江七號,這個美人魚,將就著吧。粉絲說,總好過沒有,必須說好,不能辜負了自己的青春。

這樣硬撐著,尷尬且疲倦。

鄧超向董事會施壓關掉海底聲吶,說那個東西殺傷力大,自己試了下屎都被弄出來了,股東覺得太粗俗,說“屎尿屁的東西我們不是很在行”。屎尿屁,粵語里指粗俗無聊的東西。大眾媒體發達起來之前,周星馳的電影常被批為屎尿屁。這話聽著就像就像投資人對他說的,也可能是他對觀眾的回應:不想再玩這些東西了。確實,通篇陳舊搞笑梗的美人魚,真的不怎么好笑。也可能是一種自嘲,明明大家都覺得你最在行,怎么能否認呢?在《喜劇之王》里自嘲是“一督屎”,在《大內密探》里痛失最佳男主角,通過羅家英之口“批判”自己“演技浮夸表情造作”,周憤憤不平地反駁“這只不過是世俗人對我的偏見”。世俗人的偏見吶,爭取認同而不得,無怪乎會寂寞,這是蝸居在街坊福利社的死跑龍套的寂寞的延續,讓人心酸。到了美人魚,名滿天下粉絲無數的周先生,已經不需要爭取什么了,也無需再用自嘲搏掌聲,真真的“無敵是最寂寞”。

《美人魚》是一個典型的童話故事。公主與王子,惡皇后,命運的磨難,幸福的結局,非常熟悉的故事模型。周星馳安排了各種細節向過去致敬,秋官,徐克,世間始終你好,全部都是向自己致敬,告訴觀眾們,致敬是因為那個階段完結了,那些好的壞的都過去了(屎尿屁拜拜),現在給一個簡單真誠的周星馳給你們。奮斗,童真,愛,這些反反復復出現的主題是他想要表達清楚的。

是的,周星馳的電影就在于簡單真誠,他沒有輿論塑造的那么有才華,甚至與那些喧天的批評和贊美沒有關系,“天才”“藝術家”云云,是另一種世俗人的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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