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話 「春光里」
文：YuShi
1
“那么，我現在宣布，任命你，代替他，友人A!”她忽然轉過頭，對我笑著說。
就這樣，容不得我拒絕，我就被薰莫名其妙的當成了阿渡的代替品。
薰卻像個沒事人似的，拉著我就來到了一個甜品店，然后，她又唰唰唰的..點了一堆甜品。而我只要了一杯奶茶。
“哇，天啦，怎么可以有這么好吃的東西！”薰吃了一口抹茶千層后感嘆道。我拖著臉頰，看著眼前的這個少女，因為一口好吃的甜品而雙眼發光。明明是個了不起的小提琴手，可卻又像個普通女孩一般。
“dodososolalaso fafamimiruiruido”一陣略顯稚嫩與生硬的鋼琴聲突然在甜品店響起。
“哇，原來這個鋼琴是真的啊，剛開始進店的時候注意到了的，卻以為是假的彈不了呢！”熏指著我身后的那架白鋼琴興奮的說著。
我往后望了望，一架白色的鋼琴，鋼琴凳上還坐著兩個小女孩。
只是..鋼琴上..我看了看鋼琴上的各種植物，不禁嘆了嘆口氣。
“啊，那可真是架幸福的鋼琴啊！”薰一邊吃著手中的蛋撻一邊含糊的說著。
“哪里幸福了，明明鋼琴不宜接近水，上面卻偏偏擺了這么多花。”我看著那架白色的鋼琴反駁著薰。
等我再將目光轉回薰時，她卻已經放下了手中的甜品，和彈鋼琴的兩個小女孩說話了。
“是《小星星》呢！彈得真好！”薰看著那兩個小女孩朝她們笑著稱贊道。
左邊的小女孩的臉紅了紅，聲音軟糯糯的說道“沒有呢，我才學會這首曲子，還不是很熟練...”
我望著薰和小女孩說話的樣子，不禁想起了我和她第一次見面時，她身旁似乎也有很多小孩子呢。
咦，難道是因為心理年齡和她們接近所以才和小孩子相處得這么好么...我一邊暗自思索著，一邊拿起奶茶喝了一口。
“我告訴你們呀，那個小哥哥彈鋼琴彈得很好呢，你們讓他教你們吧！”薰說罷，朝我指了指。
“噗！”聽到薰這樣“算計我”，我差點把奶茶噴出來！
“哥哥，教教我們吧！”稚嫩的童音從我旁邊響起。原來是那兩個小家伙拉著我的衣服想讓我教她們彈鋼琴。
“啊，哥哥其實不會彈鋼琴的，你們別聽那個姐姐...”我慌忙的擺著手，露出了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喂，你就快點彈吧，別讓小孩子下不了臺啊！”薰靠近我，壓低了聲音惡狠狠的說道。
“好好好，我去彈。”
惹不起這位大小姐，我認命的走向那架鋼琴。
2
我深深的呼了口氣，將右手放在了琴鍵上，那個小女孩也將右手放在了琴鍵上。
“dodososolalaso fafamimiruiruido”我和小女孩緩緩的彈出一個個美妙的音符。
薰則閉上眼睛，微微的搖著腦袋，合著鋼琴輕輕的唱了起來“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
How I wonder what you are.”
就這樣，我閉上了雙眼，緩緩進入了狀態，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我突然加快了速度。小女孩跟不上這么快的速度，便呆呆的看向我。薰微微一愣后露出了淺淺的笑意。
甜品店特有的香甜與奶味以及悠悠的鋼琴聲，客人們都沉浸于此。
“啊！”一片黑暗中，我又看見了媽媽的身影...我驚恐的停了下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冷汗密密的布滿了額頭。
客人們也沒料到我會忽然停下來，紛紛開始議論。
“小哥哥，你彈得這么好，怎么突然不彈了啊。”那個跟我一起合奏的小女孩閃著她大大的雙眼，小聲的問著我。
“對不起！”說完這句，我立馬沖了出去。
........
薰看到我沖了出去后，匆匆忙忙的結了賬就出來找我。
她快速的“掃”了一圈后發現了我的身影。
“啊，是黑貓！”薰看見我正在逗貓，興奮的朝我跑來。
“誒，你也喜歡黑貓嗎？”薰蹲下來，摸著小貓柔軟的小腦袋，問著我。
“嗯，小時候家里養過一只黑貓。”我回答道。
一段沉寂之后，她突然沒頭沒腦的來了句“吶，你已經不彈鋼琴了吧？”
我暗自握緊了雙手，淡淡說道“你知道我么？”
“嗯，森協學生競賽鋼琴組優勝獎，彩木競賽最年少優勝獎等等，演奏風格嚴謹而精確，被稱為人肉節拍器，八歲就能和管弦樂隊合奏的神童。”
我有些吃驚的望著薰：“你知道的還真不少啊。”
薰對我笑了笑，說道：“這是常識，你在同齡演奏者中是無人不知曉的。”
她頓了頓。
“但是，為什么放棄呢？”
3
“因為...因為我...聽不到鋼琴的聲音了。”
“啊。”薰驚訝的抬起了頭，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著我。
我皺著眉頭，有些自嘲的說：“很俗套的情節吧，但事實就是這樣。”
“啊？啊？”薰突然站了起來。“剛才在店里不是還能彈嗎？”
我也緩緩站了起來，抖了抖發麻的雙腿“嗯，開頭還是可以聽得到的，但是越是當我專注，越是當我沉浸其中的時候，就忽然聽不到了，彈出的音節就像春風拂花般，隨風而逝，漸行漸遠。”看著薰震驚的捂著她的嘴巴，我繼續說道;“日常生活倒是沒什么的，聽不見的只有我自己所彈奏的音節而已。這可能就是懲罰吧...明明都能聽得見指叩鍵盤和鍵盤下沉的聲音，卻聽不到彈奏出來的音節。這...這肯定是懲罰。”
“少自怨自艾了！”薰突然提高了音量朝我吼道。
“性格真陰暗！彈不了也得彈！聽不到也得彈！你有拼到像貝多芬一樣么？”
“手不能彈的話就用腳！手指不夠的話就用鼻子！”
“就算悲傷難抑，遍體鱗傷地處于谷底。也不能停下彈奏！只有這樣，我們才是真正活著！”
薰指著我，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悲壯模樣。
我看著薰閃閃發光的眸子，心里突然想到阿渡說的那句“因為你喜歡她，所以你的眼中就有他了。”
嗯，當時有些不明白，現在，我想我應該懂了。
薰就是這樣一個愛著甜品，愛著小提琴，愛著音樂，所以她才總是散發著光芒...
我看著薰白皙的皮膚，心里默默想到；這種感覺，該何以言必呢？這...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大概就是憧憬吧...一定是的。
“嗯，決定了！”薰轉過身子，一字一句鄭重的向我說道。
“任命友人A為我的伴奏者！”
“因為聽眾推薦，所以我在第二次預選賽還要演奏。你就幫我伴奏吧！”
“哈？你...你沒有聽到我的話嗎？我沒法彈鋼琴了，我聽不到聲音！”我有些激動的跺著腳看著薰。
薰聽到后，傲嬌的將臉側到一邊，仰著她精致的臉蛋，微微顰著她細細的眉，櫻桃小嘴一開一合“吵死了，我已經決定了，乖乖伴奏吧~”
一陣春風吹來，櫻花花瓣片片飄落，我揚起臉，怔怔的看著她。
“你駐足于春色之中，于那獨一無二的春色之中。”
4
我真的的不明白當初怎么會認識薰這樣一個混世魔王。
為了讓我給她伴奏，她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上學堵我！學校追我!
........
“誒？你讓公生給你伴奏？”小椿聽完薰的話后，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她。
薰則尷尬的用手扣著臉“嗯...因為被之前的伴奏討厭了...”她閃著她的大眼睛看著小椿繼續說道：“而且，他不是鋼琴彈得很好嗎！”
小椿看了看她：“咦，你也知道啊。”
薰如小雞啄米般狠狠的點了點頭“對啊，對于玩古典樂的人而言，他可是超級大名人！”
小椿沉默了一會兒。
“誒，不行么？”薰小聲的詢問道。
小椿握了握薰的手“我超興奮的，我們結盟！”
而此刻的公生，突然感覺背后一涼。
都說女人是最麻煩的的生物，唉，那么兩個結了盟的女人簡直可以無敵了...
自從小椿和薰結盟后，學校的廣播室就被光榮的收買了...一周都在單曲循環薰比賽的制定曲目——圣桑的《序曲與輪旋隨想曲》。好吧，其實這個也沒什么。最可怕的就是，不管我走到哪！都會有各種大小的《序曲與輪旋隨想曲》五線譜。于是，拉開音樂教室的門之后就是這樣子的...
上課翻課本是這樣子的...
打開小柜子是這樣子的...
悲催的我決定...回家避避難...但是當我回到家打開燈的一瞬間卻驚呆了...
可惡！這肯定是我鄰居小椿干的！
我拉開窗子準備審訊她。卻沒想到...
打電話打電話！可是...
5
第二次預選大賽前一個晚上
小椿和薰結伴回家，上了公交車。
“但是，強迫他給我伴奏真的沒關系么？”此刻的薰，收起了她往日張牙舞爪的模樣，小心翼翼的詢問著小椿。
小椿看了看她，朝她咧嘴笑了笑“沒事的沒事的，對公生絕對不能來軟的！明天我把阿渡也拖來幫忙！但是其實，公生彈不彈鋼琴我是無所謂的，只是不希望他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放棄了現在的公生，我光是看著他，就已經很難受了...從那天起，他就停滯不前了...他的時間停在了那天...所以我希望他能彈鋼琴。”
此刻的薰，看見了小椿眼中的悲愴。
“吶，小椿，你是喜歡有馬君的吧？”薰突然冒了一句奇奇怪怪的話。
心中的湖泊一下子被薰激起了層層的漣漪。
“啊？”小椿的臉頓時燒紅了起來。
“不是吧，不是的...公生對我而言...就是一個廢材弟弟。”
“嗯..這樣啊。”薰輕輕的說道。
過了一會兒，小椿下車走了，薰在車上熱情的朝她揮手道別。
今天的薰，沒有在往日的站下車，她在車上坐了很久很久，終于在都津大學醫院下了車。
夜色已經很深了，薰瘦弱的身子，一步，一步的走向醫院。
6
“噠，噠，噠...”薰一口氣跑到了學校天臺。
“誒，你怎么會在這里，今天是預選賽的日子吧！”我有些吃驚的看著他。
“找到你了！你在干什么！我是來接你的好嘛！”薰狠狠的踢了我一腳。
“居然躲這種地方，害我找了半天，快走！”我揉了揉被薰踢得地方...嗯，剛剛好像看見了天使...
我看著裸露在陽光下的薰朝她大吼道：“我不是早就說過！我不能給你伴奏的嘛！”
是的，我不行，我只是一個躲在天臺陰暗地方的一個可憐蟲罷了！
“明明有專門學鋼琴的人，他們都可以給你伴奏！為什么偏偏是我！就算現在去了，我也沒辦法彈出一個令你滿意的程度..”
我沉默了一會，咬著牙，顫抖著說道：“我...我沒法彈鋼琴。”
薰看著甘于躲在陰影下的我，一字一句的說著“所以呢？你并不是沒法彈，是不想彈。”她頓了頓繼續道“聽不到鋼琴的音調，也不過是你逃避的借口！”
聽著薰的話，我捏著我的衣服，頹廢的說道“我...我，我很害怕...”不知什么時候，眼眶里早已有了淚珠在打轉。
“我很害怕,,那種感覺就像身處寂靜的大海深處一般，而我，獨自沉淪在暗無天日的海底里，四周空無一人，很暗，很暗。”
回憶如同潮水般襲來，插著呼吸器的媽媽仿佛在對我露出猙獰的笑。
那年，11歲的我，中斷了演奏，痛苦的捂住耳朵。
“救救我，救救我，我聽不到聲音了...”
然而，回應我的只有觀眾的唏噓。
“這孩子怎么回事？” 、“緊張到失常了吧。”、“大腦一片空白啊。”、“為什么不彈啊？”、“有馬這是在自取滅亡！”、“真是個怪孩子！”、“太幸運了， 我少了一個對手了！”...
我獨自，沉淪在暗無天日的海底。
7
“不是還有我嘛？”
薰脆生生的聲音一下子把我從深海里拉了回來，我看著沐浴在陽光下的薰，我張著嘴，一時竟不知道說些什么。
“我知道你聽不到了，我知道你不能彈鋼琴了，我知道，我全都知道。”薰對我露出柔和的微笑。她的笑是那樣溫暖，溫暖到刺痛了常年黑暗的我的的眼睛。
“但是我依然選擇你，或許正如你所說，你無法彈奏出令人滿意的音樂來，但還是得彈，只要有彈奏的機會和愿意傾聽的人，我就要全力以赴，為了讓那些傾聽者銘記我為了永留他們心中，這就是我彈奏的理由！”
“我和你一樣，都是演奏者。”
薰強忍著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朝我深深的鞠了一躬。
“所以，拜托了，請為我伴奏吧！”
“那..那個..”
“哪怕只是一點點也好啊..拜托了。”薰帶著哭腔，向我說道。
一滴一滴的淚水從她的眼眶中流出，一滴滴的打在地上，一滴滴的打在我的心里。
“拜托你，幫幫受挫的我吧！”說完這句后，她再也忍不住，淚水肆意的洶涌著。
看著與此刻的蠻橫不一樣的薰，我想起了那日阿渡對我說的話：
“到底行不行， 應該是由女生說了算的。”
我握緊自己的雙手，從陰影中走出，和她一樣，沐浴著陽光。
“好，我答應你，我給你伴奏，不過，結果如何，我就不管了。”我微笑著，看著她。
也就是從這刻起，我決定告別黃昏，從此掙脫藏身的黑暗，向你的光里墜去。
8
“嗯？嗯！”薰有些沒反應過來，不過立刻她就抹了抹淚水，朝我又露出了燦爛的微笑。
“找到了！”
小椿和阿渡突然從門口出現，他們一個把我固定著一個用力踢我..
“你們在干什么啊！我們找了半天了！”
“好疼..好疼..”
“你別給我家可愛的小薰添麻煩啊混蛋！”
“現在沖過去大概20分鐘可以到！”小椿停下了踢我的腿，看著她的手表朝我們吼道。
“20分鐘？這樣沒法好好彈啊...”我一邊揉我的腿一邊虛弱的回應著。
“包在我身上了！”一旁的阿渡突然開口道。
“走嘍！”說罷，兩輛由小椿和阿渡載著我們的自行車快速的飛馳在街道上。
小椿則一邊騎著車一邊擔憂道“不過，你們還沒有合過呢，真的沒關系嗎？”
當然有關系了...一旁在拼命看譜子的我在心里直犯嘀咕。
“沒事沒事~船到橋頭自然直~”薰則又恢復了往日里沒心沒肺的樣子，安慰著小椿。
看著譜子的我抬起了頭，突然覺得:
我所居住的街道，變得多姿多彩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