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魏紹寒
壹
駿衫和曼函是在學校里那棵三百年的老槐樹下相見的
駿衫的喉結上下滾動,緊貼在褲線上的手,不安分的顫動,也不知從哪蹦出來的勇氣,竟讓他敢于向眼前這個穿著水藍色長裙的女生說出自己心中的秘密。
“你……你能做我女朋友嗎?”
這句話的說出仿佛有一陣清風拂來,將老槐樹茂密的枝葉吹動著,那潔白中點綴著淡淡黃綠色的槐花,好似寒冬臘月里的飛雪,紛紛飄落,落在發絲上,散落在肩頭,落在兩人相視的目光中。
曼函垂下了頭,柔順的長發滑落肩頭,彎彎的睫毛微微顫動。
那一刻,駿衫覺得,再美麗的槐花都不及她的一抹嬌羞。
曼函紅唇微啟,說出一個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字。
“嗯”
這一個字,為他們的愛情曲奏出了第一個音符。
貳
駿衫剛打完球時,汗水沿著臉頰細流而下,曼函從粉色的背包中拿出玻璃杯,遞給駿衫,里面盛著還有些余溫的白開水,她又拿出手帕,輕輕地將駿衫臉上,勃頸處的汗水擦干,她總是這樣很精心的照料他。
曼函說過,她愿意這樣,以至一生。
曼函在暴雨中像只驚慌的蝴蝶,尋不到能夠避雨的地方,她緊抱著冰涼的雙臂,發絲被雨水打濕,貼在側臉上,嘴唇被凍得蒼白而瑟瑟發抖,忽然她的頭頂上多了一把黑色的傘……
駿衫站在曼函的身后,他把傘讓給了曼函,自己站在暴雨中,雨水打得他睜不開眼,但他還是對著曼函笑著,露出潔白的牙。
“快點回家,別忘了吃幾粒感冒藥。”說完也不顧曼函的勸阻,一頭扎進了雨幕中,背影逐漸消失。
曼函凝望著駿衫背影消失的地方。
這一刻她發覺,有他在,他就是她的整個世界。
叁
俊山和曼函每天中午都會在槐樹底下吃著中飯,這里是獨屬于他們二人的世界,沒有煩惱和憂愁,只有空氣中淡淡的幽香味兒。
那一天,駿衫忽然拉起曼函的手,把她擁入懷中,駿衫感覺自己的心臟在砰砰亂跳。
懷中的曼函,把臉埋進駿衫的胸膛,身體因為緊張而顫抖著。
駿衫小心翼翼的捧起曼函臉龐,她臉頰泛起的紅潤,好似十月的楓葉,絕美又帶著動人的風情,眼波流轉,扣人心弦。
駿衫吻在了她的唇瓣上,繼而溫柔地繞住她的舌尖,曼函閉著眼,睫毛微顫,默默承受著他的愛意。
兩人在老槐樹的樹蔭下,彈奏出愛情曲的高潮。
肆
槐樹的花期十分短暫,還不待人細細品賞,它便已經化作春泥。
曼函獨自坐在草地上,后背靠在老槐樹樹干,今天她穿著點綴著碎花的白色連衣裙,秀發高高盤起,露出白皙的脖頸,還特意早起化了淡妝,今天她要和駿衫出去約會。
天氣漸涼,曼函來回搓揉著暴露在空氣中的雙臂,目光一直遙望著遠處。
她的腦海中遐想出駿衫趕來后,為自己的遲到而不停地點頭道歉,然后脫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曼函這樣想著,也不覺得冷了,嘴角微微上揚,露出幸福的微笑。
可惜那一整天,曼函所想的并沒有發生。
駿衫沒有來,曼函打他的電話打不通,她心慌意亂的跑到駿衫家中,也發現他不在。
曼函害怕了,害怕失去了整個世界,淚水在眼里打轉,在一個無人的地方她小聲抽泣起來,淚水哭花了她精致的妝容。
伍
駿衫早已將手機關機,他正在公園的湖邊來回的走著,他已經從上午走到現在,腦海中思緒萬千,雜亂到解不清。
駿衫把手中的白紙黑字的病歷單,疊成一只小船,放入水中,輕輕推了一把,小船在湖面上搖搖晃晃的漂向遠處,直至消失在他的視野中。
他后悔昨天不應該去醫院體檢,就算是晚個幾天才知道消息,那今天他也就能和曼函去約會。
他患了肝癌,已經從中期向晚期開始惡化,他的母親也是患了肝癌沒能活過四十,而他知道自己活不過二十三。
命運就是如此弄人,在他最美好的時光里給他了一個沉重的打擊。
現在他心里唯一放不下的人就是曼函,他鼓起勇氣將手機打開,上面一下子蹦出來幾十條未接電話和短信消息,看著來電人的名字,駿衫再也沒能忍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哭聲漸漸趨于平靜,他用冰涼的指尖輕輕觸碰屏幕,回撥了一個電話。
幾乎是在電話打過去的瞬間,電話那頭就接通了。
“喂,是駿衫嗎?你在哪里啊?我找你都找了一天”
駿衫聽得出曼函聲音中的慌亂和哽咽,腦海中不由得想起她的面容,剛擦干的淚水差點又涌出來,他極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好讓曼函聽不出異樣。
“我在學校里的那顆老槐樹下,你……你能來嗎?”
陸
駿衫靠著樹干,目光透過槐樹的枝葉,望見夜空中的繁星。
駿衫想起曼函跟他說過“你說如果有一天我們死去了,會不會化作天上的星星?”
“當然會啊,你看那兩顆星星挨的這么近,不就是一對相愛的人嗎?”
“那很久很久以后,我們也要像兩顆星星一樣,好不好?”
他揉了揉曼函的頭,輕聲說“好”
駿衫低著頭,嘴角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以為是要很久以后,卻沒想到這一天突然就來了。
遠處跑來一個高挑的身影,一頭扎進了駿衫的懷里。
曼函淚眼婆娑的看著他,微喘的說“你去哪了啊?以后不要再這樣好不好?”
駿衫鼻子一酸,眼淚差一點就涌了出來,他輕輕撫摸著曼函的后背,猶豫了一下終還是開口道。
“曼函我們分手吧!”
曼函傻掉了,四周一下子靜了下來,她感覺自己的身體,一寸一寸的涼下來,直至那顆劇烈跳動的心,意識在一點一點崩碎,她的嘴唇微啟,卻沒有發出聲。
駿衫看懂了曼函想說什么,他輕輕推開懷里的她,聲音冷冰冰的。
“我已經喜歡上別的女孩了,所以……我們就這樣吧!”
耳邊傳來曼函的哭泣聲,如一根根鋼針扎在他心里最柔軟的地方。
駿衫走的很堅決,頭也不回,因為他的臉上滿是淚水。
他仰起頭望著滿天閃亮的繁星,喃喃道
“愿我死后能化作天上的一顆星星,望著我所愛的人。”
一陣涼風呼嘯而來,老槐樹飄下幾片枯黃的樹葉,無言的訴說秋日的到來,而這部愛情曲也演奏完最后一個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