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的李老太一臉喜氣興沖沖地從外邊跑回來，對正埋頭在電腦上的老伴兒說：“哎，老頭子，我今天總算辦了一件便宜事，訂了一個月羊奶，一百五，還多贈五天的，不貴。另外人家還贈送一個月的XX晚報呢，多實惠！”

“聽著是不錯，兩全其美，合了你的心意。”整日埋頭網(wǎng)絡(luò)寫作的老頭贊許地點著頭。

“什么合了我的心意？給你弄了份兒免費報紙，不感謝還說癢癢話。”

“對，對，合了我的心意了。別打攪了，我正修改文章呢。”

翌日起，每天中午一個非常和藹可親十分溫和的小伙子來送奶和送報紙。老婆喝奶，老頭看報，滋滋潤潤的，一轉(zhuǎn)眼一個月倏地一下過去了。

這天中午老兩口吃飯時，老婆問：“老頭子，你說咱還訂不訂羊奶了？”

“這不挺好的嘛，你有奶喝，我有報看。繼續(xù)訂吧。”

“砰砰砰”，“送奶的。”李老太說著起身開門。

“阿姨，你好。今天是整一個月，訂的奶送完了，后邊還有五瓶贈送的。今天呢，我來把報紙取回去。”

“啥，啥報紙取回去啊？”

“就是我們給你贈閱的XX晚報啊。”

“什么？報紙不是贈送的么？怎么又要收回去啊？”

“阿姨，那是贈閱，不是贈送。看完了是要收回去的。”

“贈閱是什么意思啊？”

“阿姨，贈閱就是免費送上門叫你閱讀，但不是送給你。你想想，對不對啊？”小伙兒不急不躁地解釋。

“什么，免費閱讀，不是贈送？這太繞了，簡直像文字迷宮。老頭子，你查查‘贈閱’是啥意思。”

老頭立馬電腦百度，說：“百度的解釋是：編輯或出版機構(gòu)等把自己出的書刊贈送給人。”

“這個解釋和我們的含義不一樣，對不起了，只好按我們的解釋辦了。”

“你這叫商家享有最終解釋權(quán)，對嗎？”老頭發(fā)問。

“大伯，可能是，這是公司的決定，我也沒辦法，只能這樣辦了。”

“百度解釋都沒用，你們這是，這是——”老頭差點沒說出“欺詐”二字。

“小伙子，前兩天家里粉刷墻把那些報紙都用了，這該咋辦呀？”

“阿姨，是這樣，公司考慮到有些用戶可能使用了報紙無法回收，就拿贈送的奶沖抵，這樣公司和用戶都不受損失。這樣的規(guī)定，你滿意嗎？”

“什么？拿贈送的奶沖抵？那是二十多塊錢啊，你那一個月的舊報紙能賣多少錢？當(dāng)初訂奶你們咋不說清楚要回收報紙呢？”

“很清楚呀，阿姨。贈閱不是贈送，也不是借閱。再說，你當(dāng)時也沒問呀。”

“這，這簡直就是文字游戲，想著法把人繞進(jìn)去，太過分了！”

“阿姨，這樣吧，有什么意見我可以代為轉(zhuǎn)達(dá)，你也可以去公司當(dāng)面質(zhì)疑。若再不滿意呢，還可以通過法律程序解決。我還有許多家用戶要去，就不打擾了。順便說一下，再要繼續(xù)訂奶隨時打電話通知我就可以了。再見！”小伙子始終態(tài)度溫和誠懇和藹可親，臨走招手時，臉上掛著的笑容依舊那樣真誠，那樣可愛，那樣令人信賴。

“這，這，這簡直是——”李阿姨氣得都不知道后面該用哪個詞了。

被“贈閱”一詞忽悠得還憤憤然的李阿姨，望著訂奶小伙兒漸漸遠(yuǎn)去的身影，斟酌了再三嘴里蹦出了幾個字：“小騙子太優(yōu)秀了！”

“哎，老太婆，我晃悠著這奶怎么不滿呢？”鄭大伯手在上下?lián)]舞著。

“量可能沒問題，人家說了是220毫升。”李阿姨自信地說。

“我看有點懸。這么袖珍的塑料瓶，還不透明，你知道里邊裝多少？不妨測測？對了，上次你在超市買雞精人家不是還贈送了一個帶刻度的小碗嗎？”

“對呀，測測它到底是多少。”說著到廚房翻箱倒柜的一陣子翻騰，“找見了。老鄭，你把那奶打開倒進(jìn)來。”

“嗨嗨！剛剛到200毫升的線邊上。”

“什么？剛剛200毫升？這一個月就少600毫升，三瓶奶啊，十幾塊錢。不行，我得給他們打電話。”說完徑直走到客廳的座機旁。

“喂，是誠信奶業(yè)嗎？對，對，我是你們的用戶，想反映一個問題。”

一個非常甜嫩的聲音傳來：“阿姨中午好！歡迎您的電話訪問，歡迎您反映任何問題和提出寶貴意見和建議。”

“是這樣，今天我們把羊奶的容量測了一下，比你們說的220毫升少了近20毫升，這是咋回事啊？”

“阿姨，這不可能的。我公司生產(chǎn)工藝流程采用歐美最先進(jìn)的BS-2002008標(biāo)準(zhǔn)，無論質(zhì)量還是數(shù)量絕對可靠，你檢查一下是否奶瓶有滲漏？”

“沒有啊，奶瓶好好地，完好無損，一滴不漏。”

“哦，阿姨，我想問你是用什么器具測量的？”

“是帶刻度的碗。”

“那個碗是專業(yè)測量容器商店買的嗎？”

“不是的，是前幾個月我買雞精時贈送的。”

“阿姨，問題可能就出這碗上邊。你想啊，那商家能給你一個測量容積非常標(biāo)準(zhǔn)的碗呢？”

“就是有點不標(biāo)準(zhǔn)，它也應(yīng)該大，不該小啊。誰愿意把自己的東西有意說小呢？他又不是賣東西有意做小秤。”

“阿姨，你想想，現(xiàn)在人最怕啥？”

“怕啥呀？”

“怕肥胖呀，你說對不對啊？”

“這和肥胖有啥關(guān)系呢？”

“你想啊，要是把100毫升如實做成100毫升好呢，還是做成90多毫升好呢？”

“我沒聽明白，你再解釋一下。”

“我是說，碗的刻度有意做小一點，消費者喝了100毫升還以為喝了90毫升，心里達(dá)到了節(jié)食減肥的目的。”

“一個小碗里有這么復(fù)雜的學(xué)問？”

“阿姨，現(xiàn)代企業(yè)管理講求研究人的心理，也叫以人為本，要千方百計地迎合消費者的心理需求。估計，贈送你的那個碗就體現(xiàn)著這個精神。”

“那你們的瓶子體現(xiàn)哪種精神呢？”

“我們始終堅持實事求是，嚴(yán)格標(biāo)準(zhǔn)，是多少就是多少。幾十道工藝流程全部是計算機控制，想作假都不可能。”

“用什么證明呢？為什么瓶子上沒有刻度呢？”

“我們的數(shù)量經(jīng)得起檢驗的。這樣吧，如果你有疑慮，可以來公司現(xiàn)場檢測，我們有標(biāo)準(zhǔn)的量杯。”

“公司在哪兒啊？”

“洋河開發(fā)區(qū)高新九路誠信街99號D座33層。不過，檢測要提前預(yù)約，可能得等十幾天。”

“離我們這兒好幾十里路啊，通公交車嗎？”

“實在抱歉，公交線路正在申請中。你可以乘出租車來啊。”

“好了，我明白了。”放下電話李老太對老伴兒說，“繞來繞去還是他們沒錯。那計算機還不是由人操控，要聽人的命令？十幾天奶早都臭了！我們真是成了老廢物！”

老鄭說：“哎，老伴兒，我記著好像上次對門老陳說他家有個量杯，你去問問。”

把那瓶羊奶徐徐倒進(jìn)老陳家的量杯里，200毫升一點不差。

“去他公司來回打的費都能再訂一個月的奶！”李阿姨忿忿地說，“這商家把消費者都當(dāng)傻瓜了？”

老頭說：“就是到他公司，他們還會有新的說詞，什么奶不是水，凝聚力強會自動收縮一些等等，橫說豎說他們始終有理。這叫我想起一句老電影的臺詞，‘不是我們無能，是共軍太狡猾了’。”想了想又說：“世上永遠(yuǎn)是買家沒有賣家精啊，以后就傻呵呵的當(dāng)‘國軍’吧。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