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韓大爺的雜貨鋪
1
方明在大家的眼中真的可以算上國民好男友了,但小楠最終還是離開了他。
人言可畏。
“方明對你多好啊,干嘛不好好珍惜呢?”
“天天給你打水送飯,生病了寧可推掉工作也去照顧你,這樣的男友百年難遇啊”
“你不會是吃著碗里看鍋里吧?人要學會知足啊,你這樣相當于欺騙人家的感情,也是沒誰了。”
“他為你可是花了不少錢呢,沒功勞也有苦勞吧,真是人之初,性本賤……”
面對紛至沓來的職責與漫無邊際的猜測,小楠開始還在四處解釋,最終也歸于沉默。
很久之后,在一次閑聊時,我裝作無意地提起了這件事,問起小楠分手的真實原因。
她長舒一口氣道:
“冷暖自知啊。我在大家眼中成了負心人,可也真的只有我自己知道,跟方明在一起的時光,我雖然很受益,卻并不幸福。準確來說,是很累。”
我更加好奇:“為什么有這種感覺?”
她答道:“正如你們所看到的,方明對我的確很好。夸張點說是既當爹又當媽,無微不至地照顧我。
但你們看不到的是,他把他的一切付出都置換成了索取的籌碼,把所有的給予都寫在了臉上。他每包容我一次,都會成為下次爭吵時的說辭;他每為我付出一點,都會讓我用雙倍的情感代價來償還。
剛開始我雖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也挺感動,畢竟對我好的人真的不多。但日子久了,他的態度卻越發激烈,一丁點不如意便會引起一頓抱怨與爭吵,而我每次都站在道德的低谷被她盡情批判,沒有就事論事,沒有矛盾焦點,他所有謾罵的底氣,都來自于他覺得他比我付出得多了那么一點點。
而每到我用最后一絲勇氣來捍衛僅有的尊嚴時,他總有一句口頭禪等著我:“我為你付出那么多你還頂嘴,你是不是瞎了眼。我真的是有點撐不住了……”
聽小楠說到這里我恍然大悟:并不是小楠變了心,也不是她不夠珍惜方明,錯就錯在,方明在一段感情中,沒等把對方感動,就開始自顧自憐,迫不及待地“先感動了自己。”
2
張遠是我高中時代的同班同學兼室友,很多年過去了,我現在仍然依稀記得我們當初備戰高考時的壯烈場景。
我和張遠一文一理,成績都還算過得去。在那段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光輝歲月里,很難找到比張遠看起來更加努力的學生了,準確來說,他那算拼命。
晚間的自習室,他永遠第一個到達,最后一個離開,動不動就挑燈夜戰,稍一發力就熬到凌晨三四點。
然而最后發榜時,張遠名落孫山,驚得一眾人都傻了眼。
當大伙都以為這僅僅是他發揮失常時,我心里明白:張遠其實并不算真的努力。
怎么呢?
張遠的確夠拼,但他拼的僅僅是時間,卻絲毫不顧效率。高考臨近的那段日子里,歷年的試卷被他做了十多遍,卻很少見他整理自己的錯題。我尊重他的用功,但不得不承認,他做了太多的無用功,話說得直白些:張遠震撼了觀眾,卻欺騙了自己。
大學畢業后,我成為了一名碼字狗,也經常會跟讀者朋友在網上聊閑天。
有一次,某個初入行的寫手向我吐槽抱怨:難啊,太難了!累!我們編輯要求我平均三天交一篇稿子,三天一篇啊!熬得我腦細胞都要炸了。你怎么樣?你們什么要求?
我答:“我們編輯基本上不催稿,我平時有時間就一天寫一篇,時間不夠的話就兩天一篇。”
聽聞這話他徹底驚呆,就差脫口而出:“這個嗶裝得我給你滿分”了。
然而我并不覺得很稀奇,我之所以沒覺得自己很累很艱難的原因也很簡單,那就是:我認識好幾位高產寫手,他們中有的人一天能趕出三篇……
我們常常能聽到有人稍一委屈便叫苦叫難,我也曾經滿腹抱怨。但時間長了我發現,痛苦都是說給自己聽的,人也是經常會講一個感人的故事給自己。然而見得越多越發現:咱們自以為那些足可以放到感動中國上,可歌可泣的努力,在真正努力的人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3
小時候住在農村,李大爺一家是我們的鄰居。李大爺這人其實也挺勤快,但唯一的缺點就是嘴比行動更勤快。
中國有句老話:先做再說。可李大爺的原則卻是:邊做邊說,甚至事情還沒怎么樣呢,先要說出去,還要大大地說。
家里買了一條魚,拾掇拾掇擺上餐桌,正當一家老小準備歡樂開餐時,李大爺先要發表一段“獲獎感言”,勢必要說道說道這條魚有多么名貴,自己弄到它多么辛苦,仿佛老婆孩子都是白眼狼,少說一句魚都會被吃瞎了一樣。吃飯如此,其他就更是一樣。無論什么事情,李大爺都要先吐槽,再邀功,務必要讓天地都為之動容。
天長日久的,老婆孩子反而越發不領他的情。李大爺百思不得其解,其實也蠻簡單:物以稀為貴。本來你不說,大家心里有數,對你的辛苦滿滿感激;你偏偏要舉輕若重,渲染自己的不容易,大家反而輕視起你來很容易。
博得演藝圈內外一致好評的老戲骨,真正可以稱得上內外兼修,德藝雙馨的“大腕”陳道明,在我還沒出生時就憑借精湛的演技與敬業精神紅透了兩岸三地。更有意思的是,每當接受記者采訪,這位倔骨頭老炮也是對所有煽情提問拒不買賬,幾句話就嗆得記者沒脾氣。
有一次他接受某人物訪談時,主持人在節目臨將結束時想升華下主題,便套路式的問他:“陳老師,您在演藝圈中可以說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輩了,來說說這一路走來您遇到的難處和心路歷程吧。”
陳道明一愣,脫口而出道:“難處?什么難處?”
主持人堅持不懈:“就是比如面對的壓力啊,非議啊什么的,當明星多難啊,怎么可能沒難處呢?”
陳道明會心一笑答道:
“沒啥難處。哪來那么多難處和不易啊?干哪行容易?活在這世上誰不難?你去問問那些馬路清潔工,問問工地上艱苦作業的農民工兄弟們,他們難不難?他們比我們難多了!你天天被人當個明星追著,吃香的喝辣的,名利雙收,回頭你在電視上油頭滿面西裝革履地跟觀眾們說你多難?不對吧。你要非問我難不難,那我問問你,你難不難?你費盡心思地采訪我,就為了收視率指標和一個月的工資再多一些,要我說,你都比我難!”
當時我看到這段對話,心中滿滿敬意,話糙理不糙,大實話直接告訴你:別總舉輕若重,人活一輩子,沒有人活的比你多如意,對自己而言,也就沒有那么多力不從心。
4
不得不承認,我們從小接受的教育多少都有點“苦大仇深”了。
一篇可以從多角度解讀的課文會被我們拿來拔高到一個慷慨激昂的主題;
電視劇里也經常充滿著為了實現目標而機關算盡,嘔心瀝血的甲乙丙丁;
廣受歡迎的勵志類雞血電影也呈現出男豬腳感天動地的奮斗劇情;
天長日久,我們越來越頻繁地舔舐傷口,不苦也得擠出點苦水,最后自己到底努沒努力過都分不清。
然而,在感動這個世界之前,奉勸大家,先別急著感動自己。什么東西都不能靠得太近,太近,就看不清;人更不能把自己呵護得太緊,太緊,稍動一下都覺得好累,喘不過氣。
在今年的奧斯卡頒獎典禮上,全世界都見證了小李子圓夢封帝,當無數人在替他揚眉吐氣,歡呼雀躍時,他在做什么呢?
他輕輕地舉起小金人,獲獎感言里沒有趾高氣昂,沒有淚淹現場,而是著重談了談這部獲獎作品,順帶著呼吁大家一聲:筒子們,請注意保護環境。在那一刻,觀眾們看到了一位真正成熟起來的萊昂納多。
在剛剛過去不久的4月份,NBA傳奇球星,科比·布萊恩特光榮退役,當無數科密在替他回憶往昔,著書立傳時,他在做什么呢?
他輕松地說了一句:Mamba out,瀟灑脫掉球衣。第二天清晨記者們發現,他換上職業正裝,準時到達辦公室,立刻進入角色,準備把事業開拓進一個新的領域。在那一刻,許多媒體的評論員都不感到意外:你要知道,那才是真正的科比。
華仔曾把多年奮斗的心路歷程寫成了一首歌,名字叫《今天》。本以為會大倒苦水,為自己的努力代言,沒成想歌詞卻是這樣:誰沒受過傷,誰沒流過淚,何必要躲在黑暗里,自顧又自憐……
結語:我們每個人的生活中都有苦甜悲喜,我們每個人的境遇都可以說是談何容易;然而今天,我不想把一份雞湯式的理解帶給你,并道貌岸然地附上一句:“寶貝,我懂你。”,那對你而言毫無增益,對我來講是在變向地消費著你的情緒。
我只想對你說:“堅強一點,自己懂自己;走出那個療傷的角落,勇敢地擁抱每一個黎明。等有一天我們真正的付出了值得稱道的努力后,再去對他們說:嘿,當初自己,說來不易。”你要知道,往往是走了很遠后的回眸一望,才能豁然看到一路走來的荊棘與美麗。那時的感動,無與倫比;那時的自己,酣暢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