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

媽媽沒有生日,因為她從來沒為自己過過生日,因為她說這天是她母親的受難日,是她母親該好好過的日子。每年的這一天,她總要帶上大包小包的東西,帶著我去外婆家,然后做很多很多好吃的菜,上上下下打掃房間,洗一大堆衣物,給外婆洗燥,洗頭發,剪指甲,忙碌一整天。

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看著外婆乖乖的趴在那里讓母親給她洗頭發,梳頭發,覺得很好玩,忍不住問:“外婆,大人要給小孩子洗頭,你是大人,為什么還要媽媽給你洗頭呢?”外婆和藹地笑著說:“因為外婆老了,不中用了!等我們妞妞長大了,會幫媽媽洗頭嗎?”。我看一眼媽媽很為難地說一句:“到那一天,媽媽的頭發要長到多長啊!”外婆和媽媽大笑。

一年一年的長大,我慢慢會幫著媽媽做些事情,自告奮勇的要給外婆梳小辮子,剪指甲。也慢慢明白:有一天,我的媽媽,我,因為歲月,都會老去。像外婆一樣,胳膊不再靈活,彎不過自己的頭頂,反不過自己的后背;腿不再自如,跨不過門前一道小坎兒,甚至都不能盤回,自己給自己剪掉腳趾甲。

一年一年愈行愈遠,開始記不清外婆、媽媽、我最后一次和樂融融相聚的時點。不知道每年的這一天,老家的屋檐下,年邁的外婆是怎樣的翹首等待,無限期盼。而我,終是連外婆最后一面也未見到。

“到那一天,媽媽的頭發要長到多長啊!”,可笑我天真的為難,那時怎會明白“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才是媽媽的真實寫照?只是她一直深信:當她老去,她的女兒一定會為她洗頭,就像她為她母親溫柔的洗頭一樣。

在外吃著自助餐的時候,突然想到,媽媽從來沒吃過這樣的自助餐,如果她在這里就好了,她一定非常開心,她是多么容易知足。而我,怎么忍心,走這么多年,走這么遠。突然,想念媽媽,想看看她的容顏,想下一刻就回到她身邊,就這樣,大庭廣眾之下,突然潸然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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