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芽

1. 死訊

得知王小丫死訊的時候，我正在公園里打球。

電話響了，我掏出手機，就看到小丫她媽微笑的頭像在屏幕上跳動，那頭像是我去年去她家做客的時候偷拍的。

我下滑接聽，電話那頭響起了王姨嘶啞的聲音：“小蘭啊！”

“哎， 阿姨，怎么啦您？有啥事嗎？”

“小丫昨晚走了。我跟你說下。”她說的很平靜，就像在敘述別人的故事。

“啊？怎么會？上周我去看她不還挺好的嗎？”

“就是，就是沒挺過去。”

……

掛掉電話的時候，王姨頭像上的笑臉好像不見了。

小丫終究還是沒有熬過這一劫，我從手機里翻出她的照片，開始翻看。

2. 尋醫(yī)

王小丫是我的初中同學。那時她是學校的風云人物，學習成績好，體育也棒。

我跟她認識是在羽毛球場。

我：“同學，能分半個場地給我們嗎？”

小丫：“分什么分呀！來雙打吧！”

就這樣，這場球賽之后我們便成了好朋友，經(jīng)常相約一起打球。后來，她考上了重點高中，而我沒有，聯(lián)系就少了些，都是逢年過節(jié)才會見幾面。

之后上大學，我們也去了兩所不同的學校，但都在杭州。一個城市的兩頭，一班公交的距離，我們又約了起來。

就在三個月前的一天，小丫打電話跟我說最近身體不舒服，失眠多夢，還厭食，我便陪她去市一醫(yī)院做了檢查。

從醫(yī)院出來的王小丫便低著個頭，一路上連句話也沒說。我問她，她也不答，只是勉強的搖搖頭。

“從明天起，我一定要鍛煉身體，一定要健康起來！”突然她就握拳舉起手來大叫一聲。

3. S

史萊克軟化吸蟲（Slacker， 簡稱S），是一種只寄生在人類腦部的寄生蟲，目前在世界各地均有分布，而且多集中在發(fā)達城市。S感染人體后，會快速進入腦部。它們會先附著于大腦皮層，然后通過接受神經(jīng)沖動獲得能量。隨著寄生時間以及宿主意志力的變化，S會以一定的速度入侵大腦。最終它們會代替大腦預先處理傳入神經(jīng)的神經(jīng)沖動，再將經(jīng)過處理的信號傳遞給大腦。也就是說，被寄生的宿主相當于變成了一個傀儡。S聽起來很夸張，但是從已往病例看來，并沒有想象的恐怖。

S的傳播形式十分特殊，或者說人類至今還沒有完全研究出S的傳播形式，甚至從來沒有看到過S實體。目前已知的S傳播介質(zhì)主要有光，聲波，甚至是思維。正因如此，有學者提出，S并不屬于三位生物，而是一種四位生物，因此我們無法驗證他到底是在何時何地以何種形式傳播。也有另外的一些學者認為這純屬扯淡，因為沒有一個S直接致死案例，而且也無法證明S的存在。所有S攜帶者的直接致死原因都是人類所熟知的疾病，如癌，惡性炎癥等。

人類一旦感染S，便難以去除。但是前面說了，由于這種寄生蟲只能調(diào)節(jié)傳入神經(jīng)沖動，所以對由大腦自發(fā)產(chǎn)生的神經(jīng)沖動不具備控制性，這也成了這種寄生蟲的唯一罩門。

醫(yī)學界根據(jù)S對宿主的控制程度劃分了輕宿主、半宿主和全宿主三個等級。輕宿主主要表現(xiàn)為拖延癥，好逸惡勞，健忘等；半宿主會有失眠多夢，輕度厭食，易感冒等癥狀；全宿主則表現(xiàn)為重度厭食，免疫功能衰退等。

4. 感染

根據(jù)醫(yī)生的說法，小丫已經(jīng)是半宿主，感染S至少有2-3年。

2-3年？那不就是大學時候嗎！我這樣盤算著，便開始努力回想小丫上大學之后的變化。

小丫變得懶惰了。

她手機里的起床鬧鈴不下十個，但通常直到最后一個斷氣，她也沒有起床。反而是她的室友們每次都被她的鬧鈴轟炸吵醒了，還得幫她關鬧鈴。每次她的室友們出來一起玩，就得吐槽一番。

有個星期六，一寢室的懶豬一直睡到中午。小麗和其他幾個姐們躺在床上聊天，小丫就躺著，沒有加入大中午的臥談會。這時，小丫的被子動了動。

小丫：“你們誰出去，幫我?guī)Х菸顼垎h？”

小麗：“不出去。”

小丫沒有說話，被子又往頭上拉了拉，側(cè)了個身朝向墻壁。

小麗：“你不出去吃啦？”

......小丫沒答.....

小麗又問了一遍：“小丫，你不起床吃飯啦？”

小丫：“少說點話，節(jié)省點力氣就不用吃午飯了。”

......

小丫體力也變?nèi)趿恕?/p>

有次放假回老家，我去她家玩。到了晚上，我們想躺被窩一起看恐怖電影，她便走到桌邊開電腦。

我說：“把電腦拿床上來吧，桌子太遠了。”

她說：“不行，我沒帶電池。”

我說：“為什么不帶啊？電池壞了？”

她就說了一個字：“重！”

她的鑰匙串后來也變成了鑰匙圈串，一個鑰匙一個鑰匙圈，然后把這些鑰匙圈都掛在一個鑰匙扣上。每次出門，她都只拿上需要的鑰匙。生活中每個細小物件的重量都被她放大了，能不帶就不帶。

小丫變得健忘了。

“小麗，我忘帶手紙了，幫我拿一下！”蹲坑上的小丫。

“小麗下來接我一下，我沒帶鑰匙進不了門！”寢室樓下的小丫。

“哎呀，忘記刷牙了！”和男友接吻的小丫。

“我忘了吃午飯……”餓死的小丫。

這樣的例子數(shù)不勝數(shù)。

之前我沒怎么在意，現(xiàn)在想起來，這些的確和感染S的病癥十分相似。

5. 反抗

醫(yī)生的建議是要盡快接受嚴格的殺蟲計劃和意志重建，否則后果不堪設想。小丫一旦成為全宿主，再想去除便是難于上青天。

下定了決心的王小丫，開始了對抗病魔的征程。

按照醫(yī)生的指示，她開始制定嚴格的作息時間表，把一天劃分成各個時間段，然后每個時間段寫上事件，就跟學校課程表一樣。這種期望達成法通過不斷的強調(diào)大腦輸入以及輸出結(jié)果的匹配可以有效地遏制S的入侵。

這就好比玩游戲做任務一樣，如果不能完成任務，角色就無法升級，就容易被小怪砍死。任務達標越多，角色升級就快，能力也會越強。

就這樣，小丫開始早睡早起，每天鍛煉，按時吃飯，準點上班，并且努力做到今日事今日畢。苦苦地堅持了一個多星期，小丫感覺好了很多，沒有再失眠，也沒有胃口不好。

一個多月之后，小丫已經(jīng)是虎虎生威了，羽毛球場上又把我給虐了一通。看來S也沒有多恐怖嘛，我們心里都這么想，小丫便開始放松了下來。

6. 惡化

就在我們都以為小丫已經(jīng)戰(zhàn)勝了S的時候，事態(tài)急轉(zhuǎn)。

連著幾天，小丫一點進食的胃口都沒有。看到食物就想吐，但是又餓得厲害。

醫(yī)生說是由于小丫鍛煉了一個月之后又休息了一個星期而導致的。因為本來長期規(guī)律的生活作息和積極鍛煉就已經(jīng)刺激了S的防御系統(tǒng)，這樣半途一休息，S就會全面的反攻，使得小丫一個多月的鍛煉一下子打了水漂。

住進醫(yī)院的小丫躺在床上，靠著輸液維持著每天的營養(yǎng)輸入。我去看她的時候，她眼睛睜的大大的，卻沒有神氣。

“感覺怎么樣？丫丫，好點了嗎？”

“……”她張張嘴，只有幾聲支吾。

“你說什么？”我把耳朵貼她嘴邊。

“我想睡覺”

7. 球場

我坐在球場邊板凳上，看著姐妹們在還在場地上揮灑汗水。

那年，我和小丫就是在這樣的球場認識的。

“同學，球打的不錯啊！你哪個班的啊？”

“我是三年三班方小蘭，你是小丫吧！”

“嗯。時間還早，再來一輪吧！”

“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