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二十九年(1849),曾國藩升任禮部右侍郎(相當于副部長),開始從讀書階段正式躍入做事的階段。
參加工作后的曾國藩依舊是“手不釋卷”,但和之前不同的是,他此時更注重實用。曾國藩是理學出身,但他并沒有局限于此,而是考察和研究范圍極廣,其中包括公務、財政、鹽政、運輸、祭祀、兵法、刑律……等。
所以,從曾國藩對待“讀書”這件事,就可以看出他是一個很務實的人,這也是他與當時那些迂腐的讀書人之間明顯的不同之處。
很多人說,讀書不要太實用主義,不要太功利。我個人是不太贊成這個觀點的。
讀書,就是要為己所用,把自己放進去。如果讀書不把自己放進去,可能你讀了以后什么都忘記了。我們說,帶著問題去讀書,就是要把自己放進去。
職業打造的“T”形與“π”形
以前我們總說,一個人最好的發展,是作“T”形人才。
一豎,代表你的專業,你的深度;一橫,代表你的基礎,你的廣博。
但最近,又出來一個新說法,或者說是“T”形人才的升級版,叫作“π”形人才。
“π”形比“T形”,多了一豎,也就是說,我們要掌握兩個專業領域的知識。一個是“第一技能”,一個是“第二技能”。第一技能和工作相關;第二技能是興趣愛好。
不要小看這個“π”,它不是做加法,而是做乘法。
我舉一個例子,在任何一個行業,要想成為前10%,特別難。這里除了勤奮,還需要天分、運氣。所以,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前10%的。
那怎么辦?
加法不行,那就用乘法試試。
比如,你同時兼跨兩個行業,每個行業你都做到了前30%,兩個一乘,你就成為了9%的跨行業人才。
別覺得這是忽悠,這個算法,有很多人都在用。
比如,呆伯特系列漫畫的作者,斯科特·亞當斯就是一個典型的“π”形人才。
亞當斯是個畫家,但他絕對不是畫畫領域最牛的畫家。但他比別的畫家,多一個愛好,就是研究辦公室政治,兩項一乘,他就成了這個跨界領域的頂尖高手了。
像這樣的例子很多啦,比如幾米、朱德庸、蔡志忠,他們都是畫家,也同時是暢銷書作家。
你看,曾國藩就是一個典型的“π”形人才。他的第一技能是讀書,他的第二技能,是帶兵打仗。讀書他不如左宗棠,打仗他不如石達開,但他的成就遠遠勝過此二人。
但很可惜,當時道光晚年的政治環境,已是內憂外患。外部,鴉片戰爭讓中華帝國臣民的自尊心和自信心受到顛覆性的打擊。內部,腐敗已經滲透了帝國機體的每一個細胞,四肢五臟,無不腐爛。
有一個笑話,說道光皇帝在歷史上以儉樸聞名,身上打滿補丁,早餐舍不得多吃一個雞蛋。
有一次,他和一個大學士聊天,問大學士,你早餐吃什么?大學士說,臣很儉樸,只吃三個荷包蛋。
道光一聽,嚇了一大跳,說你真闊氣??!朕早餐一個也舍不得吃。
一個皇帝還吃不起一個雞蛋?原來啊,是內務府官員騙他,說外面雞蛋三十兩白銀一個。
當然,這只是一個笑話。但是笑話往往會反映一些歷史事實,就是這種欺上瞞下已經到了多么嚴重的地步,眼看著國家一天不如一天,卻都不敢向皇帝直言,一個個都在混日子。
在這種因循懈怠的政治氣氛下,曾國藩是做不了什么事的。
好在沒過多久,道光皇帝去世了,血氣方剛的咸豐登基了,年僅二十,標準的小鮮肉。
咸豐一上臺,就是三把火。首先,他罷免首席軍機大臣穆彰阿,這是對那些平時喜歡奉承、糊弄的官員的一個嚴重警告。
緊接著就是下詔“求言”,也就是讓大臣們給朝廷提意見,擺出一副虛心納諫的態度。
曾國藩以為遇到了知音,晝夜奮筆疾書,寫了一封《應詔陳言疏》。
大意就是說,十來年間,朝中大臣遇事退縮,沒有敢承擔責任的;做事情也是敷衍了事,竟做表面文章;民間疾苦,可官員們只想著自己的蠅頭小利。他認為大部分官員,都爛掉了,沒有一個是忠心為國的。
所以,曾國藩提出,要大力培養新人,才能拯救國家。之后,曾國藩又給咸豐上了很多奏折,都是剖析國家深層問題的,曾國藩認為這些問題都亟待解決,否則天下不久就將大亂。
曾國藩以為,新皇帝既然振作有為,肯定會采納他的建議。只可惜,咸豐皇帝盡管擺出了雄才大略的姿態,但是他并沒有雄才大略的資質。
他一上任燒的幾把火,完全是一個年輕人的一股沖勁而已。等這股沖勁過去了,也就疲軟下來。你想想你二十歲的時候,是不是也這樣。
曾國藩又一次陷入痛苦當中。為挽救大清帝國,曾國藩決定敲打醒這個糊涂皇帝才行。
我們前面說了,曾國藩是以理學自居的,他信奉儒家的一套思想觀,就是每個人都要恪守自己的本分,把生命交給責任,交給奉獻,這個世界就會變成美好的人間。
曾國藩用這套標準,不僅用來要求自己,而且還拿它要求其他人。不僅要求其他普通人,甚至用于要求皇帝。
于是,曾國藩做了一個驚世駭俗的事情,直接批評皇上,他列舉了咸豐的三大缺點:
一是,見小不見大
就是小事精明,大事糊涂。
二是,文過飾非
掩飾錯誤,不求實際。
三是,剛愎自用
出爾反爾,也不接受別人的意見。
你看,這種批評是一點面子都不給啊,上來就啪啪打臉,一般人都受不了,何況還是年輕的皇上。
這一舉動,果然激怒了咸豐,雖然當時被其他大臣攔住,沒有治罪,但從此之后,小心眼的咸豐就不斷給曾國藩小鞋穿。
曾國藩連皇帝都敢得罪,其他官員那更是沒放在眼里。用曾國藩自己的話說,就是
“我早年在北京的時候,專門愛批評大人物。官越大,我越不怕?!?/blockquote>首先,他辦了兩個大官,一個叫琦善,當時任陜甘總督;還一位是賽尚阿,也是軍機大臣。
當然這兩都不是什么好人,但他們都是那種極會鉆營,在朝廷中盤根錯節,根深蒂固的那種老官油子。
當時鴉片戰爭、太平天國內戰,已經把咸豐搞得焦頭爛額了,這兩個家伙又吃了敗仗,正好撞槍口上了,有很多大臣本來還想保他們,但都因為曾國藩剛猛直言,最后琦善和塞尚阿二人都被革職。
表面上,曾國藩大獲全勝,但他的人際關系網,開始出現巨大的破洞。因為曾國藩打破了“官官相護”的潛規則,成為官場上的異類。
(曾國藩吃席的例子)
曾國藩幾乎成了京師人人唾罵的人物。
高級的領導力,不會攻擊動機雖然此時的曾國藩兼任了幾部的侍郎,但不得不說,在領導力上,他還是太弱了。
你當著皇帝的面,把所有的官員都罵了一頓,說京官辦事退縮、瑣屑,地方官辦事敷衍、欺瞞,沒有一個人敢對皇帝上直言。就你對大清朝忠心耿耿,其他人都是廢物?
即便你說的全部是事實,這也是“低級”的做法。這種做法,只會讓你樹敵無數。
沒有人認為自己是壞人,就算他做的是壞事,他也一定為自己找到了好的理由。
你戳穿他,他只會把你當成壞人。
“高級”的領導力,不是這么做。
“高級”的做法是,我絕不能攻擊你的動機。一旦攻擊了,即使你大獲全勝,你也埋下了一顆定時炸彈。
所以,高級的方法是,肯定別人的動機。你說對方是壞人,對方就會變成壞人;
你說對方是好人,對方就會變成好人。
德魯克說,管理就是最大限度地激發他人的善意,我們要把別人的善意激發出來,而不是把他的惡意激發出來。
生活中,我們總會遇見一些充滿“負能量”的人和一些“麻煩事”。
但往往,我們真正要逃離的,并不是充滿“負能量”的人和“麻煩事”,而是那個不斷遇到“負能量”的人和“麻煩事”的自己。
你,才是一切的根源。讓自己發生改變,你會發現你的周圍都是好人。
本文部分內容引自張宏杰《曾國藩傳》
張宏杰《曾國藩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