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太久,思念太長——《地久天長》觀后感

《地久天長》,2019年柏林國際電影節銀熊獎最佳男女演員被該片一并斬獲。要知道,柏林電影節可是與戛納、威尼斯電影節并稱之為世界三大電影節的,這無疑在觀影前就給該片鍍上了金色的光環。買好了點映場的票,去到了一家之前沒有去過的電影院,在幾乎包場的環境下看完了這部接近三個小時的文藝片。

根據燈塔專業版顯示,即便是柏林電影節銀熊獎加持,即便是首周上映,票房也毫無懸念的與排行前五絕緣。于是,低票房預期、小成本制作與投資方不愿意投完美的構成了文藝片三大循環閉環,在清貧如名士之風的土壤里,孕育出了理想主義的果子。預審片時,投資人摘下來啃了一口,呸,酸的,于是換上了小鮮肉演員,趕緊給我催熟一下。在流量主的面前,妥協和低頭才能別餓著肚子。

*這篇影評含有劇透*

回到影片,該片的時間跨度很大,是一個中國工人家庭三十年的故事。其大量采用了倒序插敘的手法,鏡頭剪輯沒有給觀眾一點淡入淡出提示和消化的時間,時空切換的利落干脆以至于生硬了——有時候上一個鏡頭還在說往事,下一個鏡頭就跳回現今——只能通過觀眾的仔細觀察諸如老物件的擺放、頭發是否花白等細節才能順著時間線拼湊下去。同時導演也用了大幅長篇的沉默,沒有一句臺詞,主角們在默默的做著手頭的事情,讓內心和情緒恣意的蔓延開,極具張力。這種留白的表現手法只可能在電影這種形式的載體中呈現,若換成是電視連續劇,你敢試試一分鐘不說話,電視遙控器的換臺鈕是不會聽你解釋的。

然后我想說一說本片的人倫題材,人倫配合上長時間跨度的發酵,的確是牢牢抓住觀眾內心的法寶,能說出一段好故事。想必你也看過一系列以時間為主題的人物照片集,兩張照片,相同的人在相同的地點用相同的姿勢拍照,唯一不相同的就是時間,前后相差十年二十年,黃毛小兒變成了帥小伙漂亮姑娘;中年男女變成雙鬢斑白,背似乎也沒那么挺拔了;老年人有的身體仍舊硬朗,有的卻成為了合照永恒的空缺,讓人唏噓。

本片的故事主線很明晰:在計劃生育政策下,劉耀軍和沈英明兩對夫婦同在國企工廠里工作,他們彼此的兒子劉星和沈浩又互為兒時玩伴兼兄弟,兩家人交情深摯。而有一次劉星和沈浩河邊玩耍時,劉星因沈浩推攘過失意外溺水身亡,兩家人從此背負起了各自的命運十字架,劉家離開傷心地內蒙老家遠赴南方。多年后兩家人再次相聚,物是人非,朱顏已改,年輕一代人開始直面過往,重拾信心向前…

子曰: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

在這場不幸發生后,沈浩一度受到驚嚇,閉口不說事件的實情,沈家夫婦又急又罵讓自己孩子說話,但又心疼自己的孩子別抑郁了,在沈家夫婦架著沈浩去劉家登門道歉的路上,沈浩崩潰大哭,直往地上坐,才說出了實情,隨后高燒不止一度休學一陣。沈浩母親一度愧疚在心,至死都沒有釋懷;沈浩父親沈英明更是提著菜刀登門劉家,說你去砍了沈浩那個小崽子,咱一命抵一命!劉家不惑,面對沈家表達了由衷的寬恕與諒解。選擇了大家一起保守這個秘密,在沈浩成長過程中,他認為劉家仍不知道真相,在小心翼翼呵護著罪惡感秘密的縫隙中,喘著氣成長起來。

只要活著,就不能說出來。

劉耀軍這句話擲地有聲,可憐天下父母心!這是比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要更高一級的境界了。但誰又愿意面對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慘劇呢?劉家夫婦對于沈浩,出于關愛,也出于無奈。

以至于多年之后,因為沈浩母親的臨終病危,早就天南地北不再密切聯系的兩家人又“被迫”聚在了一起。可惜的是全片導演并沒有花太多筆墨在沈家,特別是沈浩的成長心路歷程上。沈浩已經長大當上了醫院醫生,體面的職業。這讓我想到阿瑟·米勒的《推銷員之死》,老推銷員也有位老友,他們的兒子也是兒時好玩伴,而老友的兒子長大后也當上了律師,這讓老推銷員自慚形穢不已,而早已雙鬢斑白從回故里劉家夫婦不知道面對沈浩會是一種什么樣心情,人生軌跡的轉變讓沈家按部就班走上了上升通道,而劉家顯然他們過得并不是很好。他們兩家還有其他老友客套的寒暄著,笑在臉上,但并不能代表任何事。沈浩一直話很少,這么多年面對劉家夫婦的愧,讓他最終忍不住選擇了坦白和懺悔,他說這件事就像一棵樹,在他內心里越長越大,快要把他撐破了,他受不了了,他再也受不了了。劉家夫婦聽完,淚水無聲滑落,只輕輕的說了一句:

孩子,說出來就好了。

片尾,譯名緩緩浮現,譯作《So long, my son》,這仿佛是劉家夫婦坐在墳頭對自己已故兒子劉星的囈語:我的兒子,沒有你的日子發生了太多太多事,人生其實好長好長;我的兒子,再見了。

@小林賦聲

2019年3月24日? 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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