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去年秋天開始,我一直脖子疼、背疼、胳膊疼。我知道一定是頸椎病犯了,大多數伏案工作者都這樣。也因此沒太在意。我咬牙忍受著疼痛過了年,直到今年春天,我實在忍無可忍,才去三甲醫院做了核磁共振檢查。
“你出過車禍?”老大夫兩手拿著片子,瞪大了眼睛,眼光從老花鏡上面通過,一臉凝重地看著我問。
“沒有?!蔽乙荒樀牟唤??!澳悄愕念i椎從反曲方向快折斷了又怎么解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很疼很疼,晚上睡不下覺?!薄疤郏刻鬯銈€啥!你這病只能做手術了,再不進行手術,坐在車上遇到緊急情況突然剎車,你的頭部突然向前甩一下,那就太危險啦!你的后半生就要在輪椅上度過呢。絕不是嚇唬你,按摩、牽引、烤電等等都不頂用了,要盡快手術!”
???這么嚴重?同行的幾個朋友都在場,大家都紛紛議論,說再去幾家知名醫院,讓專家們再看看。
當天中午,我們幾人就在一家牛羊肉泡饃店吃了午飯。我們點了四個涼菜,每人兩個饃,優質的。我大西安的特色,味純湯濃。那一頓飯真香!似乎以后就再也吃不到了一樣。我竟然跟那幾個男的一樣吃完了。
一向說話謹慎、辦事認真的朋友開口了:“嫂子,你這人開朗樂觀,我還擔心你這頓飯吃不下去呢!”我笑了笑:“說不定哪天就吃不成了,能吃一頓是一頓?!逼渌麕讉€也都紛紛佩服我心大、看得開。
之后幾天,輾轉于幾家知名三甲醫院,頸椎專家無一例外的讓盡快手術。唉!這刀挨定了!
在這桃紅柳綠、風和日麗的陽春三月,我要做頸椎手術了!
主治醫生是一位脊柱外科著名專家,拿著我的片子看了一陣子后,對著他的年輕助手說,住院,你去幫她辦理住院手續。老大夫說話的語氣不容置辯。等到我單獨和年輕助手大夫談話的時候,我就問,這手術能不能到秋天做。大夫就疑惑:“為什么要拖到那個時候?”“我帶畢業班,想把這屆學生送走?!蹦贻p大夫站起來,驚訝地說:“老師,在您的生命和帶完這屆學生之間,哪個更重要?”“我,我……”我竟不知道說什么好。“把您治好了,您還可以再繼續接新一屆學生,但是萬一遇到意外,您這輩子就失去了站在講臺的機會。”于是醫生開了“診斷證明”并注明要進行手術,大約需要請假三個月?!叭齻€月”?天哪!單位一個蘿卜一個坑,我請假了,會殃及別人的。我這兩個班的主課,得讓別人加上了!無限愧疚中,另一個聲音從心底發出:“你沒有那么重要!沒有了你,人家單位一樣完成任務,不信你試試!”
鼓足勇氣給一級級領導打電話請假、說明情況,并承諾讓家屬盡快拿診斷證明去人事部門填寫請假條。
噓~總算把假請了。
這天周二,交費住院。醫生說手術安排在周四早第一臺。明天就做術前檢查,化驗血常規,拍X片等各項,一切正常符合做手術才可以如期進行。
護士通知說,明天空腹抽血。我一個人面對這四堵白墻,內心五味雜陳。愛人不住地打電話來問一個人行不行,他那邊忙完馬上過來。我連連勸他不要過來,我能走能動,來了也沒用,等做了手術再請假吧。
那一晚,我換去了病號服,偷偷跑回了家,洗了個熱水澡,擔心手術后不知道啥時候才能洗澡。第二天天麻麻亮就趕到了病房。
護士做了各項檢測后,我去醫院食堂吃了早餐,下來就要掛五瓶液體,給明天手術做準備了。
直直地躺在病床上,盯著液體“嘀嗒、嘀嗒”,一瓶完了,自己按下呼叫器,來人換一瓶又走了。
這樣無聊的等待搞得思緒滿天飛……
婆婆公公均已年邁,不能告訴他們,免得他們擔心又幫不上啥忙,還是不說吧。愛人是家里長子,一個妹一個弟都均有兩個孩子,要忙著上班還有孩子上學,接的接、送的送,還有正在哺乳的嬰兒。唉,還是不打擾他們吧!
我的獨生女遠在國外,學業未完成,說了也無益,算了吧,別讓孩子干著急還揪心!
我的父母生養了我們兄妹姐弟七人,我最小已年近半百。父母已駕鶴西去,早已不能再關心疼愛他們的子女了!就連二姐也在母親去世的第二年也陪他們去了。
大哥已是七旬的老人了,身體也不太好,還要和大嫂看孫子;大姐也是重病纏身,多虧姐夫悉心照料才得以用藥維持不太舒坦的生命;除了二哥二嫂,剛剛退休,還沒有孫子,其他幾個哥姐不是忙于工作就是家里添了孫子,忙得一年都見不了幾面。
人生多么不易啊!自己把自己沒有珍重,耽誤工作,愧對于單位,愧對于同事,也愧對于將要畢業的學生?,F在還要牽絆與家人!
拿起電話,給二嫂打了電話。電話那頭,二嫂沒有遲疑:“我收拾一下,兩個小時后到!”哥家離醫院有兩小時的路程。這頭的我唯有感激與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