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身邊或多或少有這么一種人,他們大多數是女人,偶爾你會收到她們微信或者電話。某一天夜里,萬籟俱靜的夜空下,你能清晰地從無線電信號里聽出她們極力隱藏的悲哀。她們無一例外地控訴自己的丈夫或者男朋友,帶著哭腔,細數他們的種種不是,再刻畫自己的寬容和偉大。或許對于這樣的戲碼你早已習以為常,每到手機屏幕亮起,一個熟悉的號碼,你立刻知道今天的事情又要拖后了。你深吸一口氣,準備好再聽一遍千篇一律的哭訴、再做一次毫無建樹的勸慰和同情。
蚊子的家庭條件不太好,高考以高分去了大城市,愛上一個當地的男孩兒。她的男友沒什么本事,看了幾本民國小說,卻開始向往胡適與表妹曹誠英以及韋蓮司、林徽因、陸小曼那樣曖昧風流的故事。胡適的文采、學歷、家室、長相等等優點一樣沒學到,倒是和女人曖昧不清的本領卻掌握了個十之八九。翻開他的通訊錄,非親非故的、長得好長得丑的、頭像昵稱奇奇怪怪的姐姐妹妹們認了一堆。
于是常常會出現這樣現象,蚊子下課叫男友一起去食堂吃飯,男友以有事推脫了,之后卻在隔壁的女生宿舍發現他在幫濃妝艷抹的姐姐甲開小灶;要么逃課陪妹妹乙遛彎賞櫻花;直到有一天在超市碰到他買衛生巾,蚊子生氣了,他理直氣壯:“XXX來大姨媽痛的不行了已經,你能不能有點愛心啊?”蚊子說:“你給我買過衛生巾嗎?”他無言以對。
后來蚊子第一次去他家里見他媽媽,他媽媽做了兩菜一湯,一個雞蛋炒韭黃、一個尖椒炒肉外加一碗南瓜湯。他媽媽慈愛地看著她說:“多吃點孩子,農村里難得吃到這些好東西。”
蚊子說她以前從來不吃尖椒,那天她哭著把尖椒都吃完了,他媽媽問她為什么哭,蚊子說從來沒吃過尖椒,被辣哭了。
那次回去后蚊子一個星期沒理他,他男友也沒聯系他,依然半夜陪失戀的妹妹散步看星星。有一天蚊子決定和他談談,男友說:“我跟她們只是朋友,我愛的是你,你別小家子氣。”又說起上次去他家的事,他生氣撇下蚊子走了。
蚊子委屈的不行,打電話找我傾述,我說他就是吃定你了,覺得你是農村里來的,長得又不夠漂亮,能找他一個城里人不錯了,要是結婚了還能拿戶口哩。
“你說我該怎么辦?”
“我勸你們還是分手吧。”
蚊子掛了電話開始哭,哭濕了半個枕頭后換上最漂亮的裙子蹬上高跟鞋化了個廉價的裝出門找他分手。打電話沒人接,跑去他寢室,室友說他一早出去了。蚊子把他攤在桌子上的作業寫完,旁邊堆了一個禮拜的內衣褲和襪子也洗了晾上。
過了兩個小時蚊子發微信笑著給我說他們又和好了,我打字:“那就好那就好”,配上一個微笑的表情。
蚊子的男友為什么無視她的委屈?一個在社會上成長了二十年,有知覺有腦子有心智有常識的人,絕對有能力對周圍人的行為、心態、思想有個大致的了解和評估,所以我想他對蚊子的委屈是真真切切感受到的。那他是否在乎蚊子的委屈,在于他是否看重她,換種方式來說,在于蚊子的委屈和他的安全感/滿足感他更傾向于哪一個。
對他而言,通訊名單上的那些姐姐妹妹,是他飯后吹噓的談資,是他滿足虛榮和欲望的一種方式。他可以在單身狗面前談論昨天和穿比基尼的姐姐甲一起去海里游泳,前天和姐姐乙一起逛街同喝一杯奶茶,明天約了妹妹丁半夜十二點在圖書館的天臺唱歌看月亮。別人問他說你這樣不怕女朋友生氣?他腰一挺胸一拍,說:“嗨!怕什么,家里我才是領導,都得聽我的!”對于一眾屌絲羨慕的眼神和浮夸的稱贊,他感到十足的安全與舒坦
他早已摸透了蚊子刀子嘴豆腐心,吃定了軟弱無力的她以及看似驕傲的外表下卑微到塵埃里的底線。相比于花花綠綠的享受,和屌絲群中眾星捧月的虛榮感,他舍得她委屈,更舍得她吃兩菜一湯所謂“農村里吃不到的好東西”以顯示他城里人的驕傲和安全。
如果一名恐怖分子用槍頂著你的太陽穴,然后溫柔的在你耳邊說:“每個人都有生存的權利,命運掌握在你自己手里。”你會不會感到發自內心的顫抖?會不會本能的順從?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你就是一個斯德哥爾摩綜合癥患者。
相愛的人在一起的時候,像是一把鋒利的剪刀。分手后又重新變回兩把利刃,插入世界的肉里,各在各的的位置。現在蚊子的男友,拿著這把他稱之為愛的利刃,一刀一刀剮在蚊子的心尖。他看她委屈,看她痛苦,看她流血,看她哭,他撫摸她的臉龐,擦拭她的淚水,說:“可是我愛你啊,親愛的再原諒我一次好不好。”
蚊子的心里傷痕累累,卻依舊擺脫不了對他的依賴。她無數次在電話中告訴我:“他是愛我的,他和其他女人只是朋友,他媽媽不了解我們農村才會那樣,我找機會跟他媽媽說清楚就行了。”她喃喃自語,她說給我聽的,其實是說給她自己聽,她把男友偶爾的懺悔和道歉當做是對她真切的愛,不知道過后只會變本加厲,久而久之被潛移默化成了一種卑微的自我定義。
不止是蚊子,很多女生精神上越是被虐,越是離不開情感上的施暴者,越是喜歡哭訴,當然她們能做的也只是哭訴而已,就算你給她寫出十萬字的分析論文提出解決方案,她一邊聽一邊說“對對對,就是這樣”“是的是的,太有道理了”“行行行,我會照做的”,可最后轉過身來只要對方溫聲細語說幾句好話,馬上把一切解決方案拋到九霄云外,繼續給他寫作業、洗衣做飯。
我吼她:“你這是在玩火。”
她說:“我怎么感覺不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