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午夜時分,翁玄仍然沒睡著。不是因為興奮,而是因為肚子很餓。
幾經(jīng)輾轉(zhuǎn)之下,他終于翻身下了床,徑直朝冰箱走去,嘴里念叨著:“也真是怪了,晚餐才吃了大份的炸醬面,兩根香蕉和一盒奧利奧,怎么還那么餓?”
冰箱里空蕩蕩的,只有一碗喝剩的酸菜魚湯、一小瓶酸奶和一只檸檬。不看還好,看到這些酸酸的東西讓他更餓了,咽喉里還隱約泛起一些唾液來。他看了看時間,還有五分鐘到十二點。稍微猶豫了一下,他還是披上外套出了門。
午夜的風冰涼得就像加了冰的檸檬水,翁玄剛走下樓就接連打了兩三個噴嚏。他感覺到頭腦像浸了水的拖把,昏昏沉沉的,視線也有些模糊,小區(qū)門口那家發(fā)廊的霓虹燈不停旋轉(zhuǎn),迷幻的彩色燈光讓他感覺到一絲眩暈。
“往哪走?”來到街上的他一時有些茫然。這個時候幾乎所有的店家都關(guān)門了。漫無目的地轉(zhuǎn)悠了一陣子后,他扎入了一條燈火還算旺盛的小巷。
剛走進小巷,他就隱約聞到一股奇異的香味。這香味不是香水味,也不是鮮花的香味,有點像糕點店散發(fā)出的奶油味,但應該也不是。他覺得這只能是食物的香味,有點像鮮花餅、炒熟的芝麻,或許再加上高檔葡萄酒的香味。他驚訝于此時自己的嗅覺如此靈敏,加快了腳步。有些奇怪,他走得一點兒也不費力,兩條腿像是上了發(fā)條一般自動邁步。與此同時,他隱約聽到肚子深處發(fā)出嘰嘰咕咕的聲響——他的胃已經(jīng)餓得開始抗議了。
越往里走,燈火越暗,只有兩旁高懸的紅燈籠仍發(fā)出幽暗的光。他感覺到有些納悶,自己住在這邊已經(jīng)快三年了,但好像從來沒發(fā)現(xiàn)附近有這么一條小巷。這么想著,他來到一個岔路口。與小巷垂直的另一條巷子向左邊延伸而去,巷子盡頭燈火通明。他使勁眨了眨眼睛,看到一個店家的燈光招牌上寫著幾個大字——銀河自助餐廳。
“啊哈,真是天助我也。”翁玄心中暗喜,快步向餐廳走去,邊走邊暗自嘟噥:“這自助餐廳也真是奇怪,開在這么個旮旯角落,而且都這么晚了還沒打烊。不過也好,說不定這餐廳不簡單啊,酒香不怕巷子深嘛。”
他的雙腳就像踩在風火輪上一般,一眨眼的功夫,一百來米的路被他走完。來到餐廳門前,他被眼前的景象鎮(zhèn)住了。透過透明的玻璃門,他看到餐廳燈火通明的內(nèi)部——天花板上懸掛著一顆顆閃著銀光的星星,淡藍色的墻上懸掛著一顆顆氣球。那些氣球顏色各異,涂抹著細細的條紋,看上去就像一個個在太空中懸浮的星球。正對大門的那面墻上畫著一幅巨大的墻繪,那是浩瀚的銀河系。縹緲的銀河像白色的薄紗漂在太空中。餐廳里的燈光在緩慢地變換著顏色,一會兒是深藍色,一會兒是銀白色,一會兒是橘黃色,但每一種顏色都顯得有些神秘幽深。他將目光收回,發(fā)現(xiàn)餐廳的大門是圓形的,乳白色,看上去像是一個巨大海螺外殼的開口。
“歡迎光臨。”隨著一個脆甜如紅富士蘋果的聲音,透明玻璃門被打開了。一個長著《千與千尋》里的小女孩般娃娃臉的女孩笑盈盈地看著他。
翁玄遲疑著進了餐廳。奇異而濃烈的香氣撲面而來,聞上去和剛才他在小巷里聞到的香味一模一樣。餐廳不大,大概一個網(wǎng)球場大小。在餐廳正中央擺放著一個很多店家熱衷的那種奇石造景。在一塊造型清雅的假山石上,一個紫色的水晶球正在不停轉(zhuǎn)動。假山石頂部緩緩噴發(fā)出乳白色的煙氣,水從上邊流下來,發(fā)出嘩嘩的聲響。餐廳里的客人并不多,大概也就是五六個人的樣子。他們看上去隱約都有些不尋常,或者說總有哪里不太對勁,但又一時說不上來具體哪里不對勁。
翁玄試探著沿著靠墻擺放的餐桌走了幾步,很快就被驚到了——一份看上去像是巧克力蛋糕的食物被做成鯨魚的造型,鯨魚頭部竟然能噴出藍色的水花——那大概代表了海水吧;另一個盤子里,看上去像是某種蔬菜的東西卻像極了枯黃的竹子,而“竹子”下擺放著兩個熊貓擺件。熊貓并不胖,而是瘦得皮包骨,活像兩只黑白相間的老狗;緊挨著“枯黃竹子”的一道菜是某種煎餅,黃褐色,上邊布滿裂紋,就像干旱的土地;接下去是一道湯,湯面上漂浮著食物做成的假荷花,而清澈的湯水下竟有好多蝌蚪在四處游動。
“這里......挺貴吧?”翁玄一邊忐忑地對“千尋”說著,一邊準備往外走。他的第一反應就是,這一定是一家主打特色菜的餐廳,不僅是有特色,還花了超多的心思,就是那種“菜不驚人誓不休”的店。這樣的店,東西一定死貴。
“不貴不貴,一位也就48元。”“千尋”連忙拉住他微笑著說。
翁玄心想,這48元一位倒也不算貴,尤其是在菜式都很精致特別、創(chuàng)意十足的情況下,這樣的價格不但不貴,簡直可以說是很實惠了。再說,現(xiàn)在再去別的地方,估計一時也找不到什么像樣的東西吃了。這么想著,他轉(zhuǎn)回身來,決定嘗試一下這家別開生面的餐廳。
他到收銀臺付了錢,拿了餐盤,開始挑選食物。他首先往餐盤里裝了幾個看上去像是海貝的玩意兒。他喜歡吃海鮮,每次吃自助餐總要拿一些,但這些海貝卻是他從沒見過的,形狀有正圓形、也有三角形、長方形。貝殼上的花紋也很奇特,看上去就像不同國家的國旗。他仔細查看了一下,有英國的米字旗、土耳其的星月旗,法國的紅藍白三色旗......
“吃這個要蘸這種醬。”一個中年男人出現(xiàn)在翁玄身邊,手里拿著一個瓶子搖晃著說。
“哦。”翁玄低低地應了一聲,接過瓶子,往盤子里倒進一些墨綠色的醬汁。他看到這個熱心的男人長著一個錚亮的光頭,頭頂很尖,就像雞蛋較小的那一端。這或許就是他看起來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讓一讓,不好意思,請讓一讓。”兩個顧客走過翁玄身邊,輕柔地說道。兩人看上去像是一對母女。媽媽看上去四十出頭,短發(fā),面色和藹,很普通的樣子,但卻很不普通地穿了一件布滿口袋的外套。那些口袋形狀各異,大小不一,十分散亂地縫制在衣服上。有的口袋明顯裝了很多東西,鼓囊囊地幾乎都要裂開了。女兒估計上小學二三年級吧,留了一條很長的麻花辮。她的盤子里只有米飯,堆了高高的一大堆,看上去就像富士山,而米飯上則插著好多彩色的小旗,乍一看又像一個插滿蠟燭的生日蛋糕。
翁玄“哦”了一聲,給母女倆讓出通道,心里嘀咕著:“好吧,古怪的餐廳一定會配上古怪的客人。”不過,他自己何嘗又不是個古怪的人?他幾乎每晚都睡不好,睡著了也要做各種各樣的怪夢。最近一個月來,他總是夢見自己被綁架,被人劫持到各種奇怪的地方。
翁玄又要了兩個黑乎乎的看著像饅頭的點心、一份長得像含羞草的蔬菜和一個蛋殼上布滿花紋的水煮蛋,然后懷著忐忑的心情找了個座位坐了下來。他猜想這家餐廳的廚師可能曾經(jīng)被外星人劫持并在其大腦植入了一個芯片。或者,餐廳老板是個瘋狂的民間科學家,而他此時就是他做實驗的一只小白鼠。
他將筷子伸向那長得就像含羞草的蔬菜,可筷子剛一接觸蔬菜,它的葉片就迅速地合攏起來。
“怎么?真是含羞草?”翁玄驚嘆道,“可是,就算是含羞草,煮熟了也動不了啊。”
戒備心讓他暫時放棄了這詭異的植物,轉(zhuǎn)而拿起一個“黑色饅頭”。他小心地端詳著“饅頭”的每一面,沒發(fā)現(xiàn)異樣,咬一口,帶著奇異香氣的汁液瞬間充滿了整個口腔。
正吃著,翁玄看到餐廳遠處一個女孩向他走來。女孩留著泡面一般的卷曲短發(fā),兩頰緋紅活像熟透的石榴,穿一件灰色的大領(lǐng)長袖長裙,身材高挑并且有些骨感,走起路來帶著風。
女孩來到他跟前,點了點頭表示打招呼:“你好,我是這家餐廳的經(jīng)理小裴。那個......東西吃得慣嗎?”
“呃,還行......剛開始吃。”翁玄有些不知所措。
小裴在翁玄對面坐了下來,帶著親切的笑容繼續(xù)說:“這些東西和你平時吃的差別大嗎?”
翁玄稍稍遲疑了一陣子,但耿直的性子還是讓他說了實話:“有.....有點兒差別。不,應該說,差別太大了。”
“是嗎?”小裴的眼皮稍稍垂了下去,看上去她對這個回答有些失望。
翁玄有些抱歉地堆起笑容,將剩下的“黑色饅頭”吃完,然后伸手去拿那個水煮蛋。可正要拿到蛋的時候,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蛋殼上的花紋竟自己移動起來。花紋不斷變化圖案,最后定格為一個星座的造型。他定睛一看,竟然是射手座。他本人的星座恰好就是射手座。
翁玄感覺到一陣暈眩,用手揉了揉眼睛以使視力更清晰。他再次看去,妥妥的射手座,他對自己的星座長什么樣一清二楚。
“經(jīng)理,這饅頭里......沒有放酒吧?”他懷疑自己是不是醉了。
小裴搖搖頭:“沒有酒。我們用的是從十種植物中榨取的汁液。至于具體是哪些植物,暫時保密。”
翁玄楞在座位上,盯著雞蛋說不出話來。
“快試試吧,看看味道怎么樣。”小裴慫恿著。
翁玄剝開雞蛋,嘗了一口,頓覺整個身體猶如飄上了云端。這味道簡直絕了。蛋白的口感細膩綿滑,好像是由無數(shù)個魚子組成,吃在嘴里仿佛有許許多多細小柔軟的珠子在舌尖上滑過。不一會兒,他的整個口腔就被一種豐富、深厚、悠長而又玄幻的香氣所占據(jù)。沒過多久,他就吃完了所有的蛋白。蛋黃露了出來。不,確切地說應該是“蛋藍”。它是藍色的,看上去就像一顆藍寶石。翁玄迫不及待地將其塞進嘴里,“蛋藍”入口即化,形成潤滑的果醬般的凝膠,很香、很甜,像某種熱帶水果。
翁玄沉浸在美味的享受中,忽然又警醒起來,小心地問道:“你們這些東西......都是怎么做的?”
小裴淡淡一笑:“放心吧,我們使用的絕對是健康的食材和安全的工藝,但都是秘方,不能細說。”看到翁玄仍然將信將疑,她又指了指那些“含羞草”說:“嘗嘗這個,一口難忘。”
“這不是含羞草嗎?煮熟了怎么還能動?”翁玄問。
“含羞草?噢,對對,含羞草。那個......是生的啊,含羞草沙拉。”小裴有些語無倫次地解釋說。
此時那些“含羞草”又重新展開了葉片。翁玄夾起一根,葉片照例瞬間合攏。他將“含羞草”送入嘴里,葉片在舌尖頓時臣服般舒展開來,任由他的牙齒細細咀嚼。口感新穎,鮮嫩爽脆,酸酸甜甜,果然不同凡響。
就在翁玄細品“含羞草”的時候,他的眼睛余光看到天花板上裝有一只舞臺色燈模樣的燈。燈頭正對著自己,發(fā)出淡紫色的光。
“那是什么?”翁玄指著紫燈問。
小裴也看了紫燈一眼,連忙解釋說:“哦。沒,沒什么,就是盞裝飾燈,烘托氣氛用的。”
翁玄繼續(xù)品嘗“含羞草”,“咔哧咔哧”的咀嚼聲幾乎充滿了整座餐廳。 但時不時地,他又瞄向那只發(fā)出紫光的燈。他總覺得那燈好像在監(jiān)視自己,或者說不準什么時候就會從中噴出十幾個精靈,然后全都扒到自己身上,扯他的衣服,揪他的頭發(fā)。
小裴看出他仍然忌憚那只紫燈,連忙說:“對了,你平時都怎么吃飯?”
“怎么吃飯?”翁玄一頭霧水。
“哦,就是......你是在外邊吃還是自己做。”
“基本上都在外邊吃,省事,有時不想出門就點外賣。”
“哦,一天吃幾頓呢?”
“三頓啊。”
翁玄覺得她問的問題有些無聊,再次抬頭看向那紫燈。紫燈依然一動不動對著他,好像對他很好奇。
小裴站起身來,向前臺走去。她和前臺工作人員說了幾句話,又不停朝他這邊指過來,手里比劃著,然后重新返回。翁玄看到那只紫燈終于自己掉過頭去,背對起他來。
“這下行了,我們不讓任何東西打擾顧客吃飯。”小裴整理了一下她的灰色長裙,用顯得很職業(yè)的口吻說道,雖然從職業(yè)的角度,她穿西裝或制服會更合適。
“我們說到哪了?”她坐下來用若無其事的口吻問道。
“我一天吃三頓飯。”
“哦,對對,那么,你都喜歡吃哪些食物呢?”
翁玄心想這是在做顧客調(diào)查吧,但這時候他還是挺餓,就又拿起一個“黑色饅頭”啃起來,邊吃邊漫不經(jīng)心地答道:“什么都愛吃,我不挑食。”雖然一邊吃東西一邊和人交談并不禮貌,但他顧不得那么多了。
“可是,總有特別喜歡的一些吧?”小裴繼續(xù)追問。
“我喜歡吃牛肉、海魚、蘑菇、蛋筒冰激凌、綠豆餅。至于榴蓮、魚腥草、臭豆腐這些玩意兒,我也不討厭。”翁玄隨意地給出答案,并沒有細想。
“啊,看起來你并不挑食嘛,好習慣。”小裴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身體前傾,眼中泛起光彩。顯然,她是在刻意讓談話氣氛活躍一些。
這個時候,翁玄看到不知從哪里冒出一股綠色的煙霧。綠煙幽靈般四處擴散,沒多久就充滿了整個餐廳。
“怎么回事?哪里起火了?”翁玄不安地問。
小裴轉(zhuǎn)頭看了看彌漫在四處的煙霧,輕描淡寫地說:“哦,沒什么。我們的特色環(huán)節(jié),還是為了制造氣氛啊。瞧,是不是有些夢幻般的感覺,就像仙境一樣?”
翁玄很快聞到了綠煙的氣味,那是一種類似雪茄的氣味,但稍微淡一些,吸到鼻腔里有清涼的感覺,還隱約透著香草的味道。這味道老實說其實還挺好聞,但翁玄一向不太受得了煙味,于是輕咳了兩聲。
“還習慣吧?”小裴關(guān)切地問道。
“還行,味道可以再淡一些。”翁玄盡量保持語氣的禮貌。
綠色的煙霧沒多久就散去了,餐廳里的空氣重新清新起來。
翁玄發(fā)現(xiàn)盤子里那些“國旗海貝”還沒動過,于是拿起一只米字旗海貝,一邊剝開,一邊問:“你們老板是個什么人啊?”
“怎么了?”
“盡整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好像還能變魔術(shù),有什么特異功能吧?”翁玄一邊說著一邊把海貝肉塞進了嘴里。實際上,到目前為止他都一直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或者夢游,而他的確偶爾會夢游。
“古怪嗎?”小裴看上去有些不解。
“不怪嗎?”
小裴臉上浮現(xiàn)出有些慌張的神情:“哦,我們老板腦洞很大,喜歡搞各種奇葩玩意,人還絕頂聰明,自己......自己私下研究出很多獨門秘笈。”
翁玄對她的解釋有些不以為然,同時咀嚼起貝肉來。“國旗海貝”雖然造型神奇,但味道倒和普通海貝沒有太大區(qū)別,除了——質(zhì)地非常堅硬。不,是超級、超級堅硬。翁玄逐漸發(fā)覺自己嘴里的食物超出想象的硬,簡直像在嚼一塊老化的輪胎橡皮。
不過,幸運的是他的牙齒特別堅實。他的身體沒什么特別,跑不快,跳不高,唯一值得他自豪的就是擁有一口好牙。他曾經(jīng)參加市里舉辦的吃雞爪大賽,在十分鐘內(nèi)吃下五十多只雞爪而奪冠,秘訣就是將雞爪連骨帶肉吞下。在高中時,他的外號就是“粉碎機”。半支煙的功夫,盤子里的“國旗海貝”已經(jīng)被他掃蕩得一干二凈。
“這些海貝是怎么弄的?也是像那些圣誕節(jié)蘋果一樣,在上邊貼上圖案剪紙嗎?”翁玄打了個嗝,問道。
小裴愣了一下,答道:“呃,對,一個原理。”說完,她有些尷尬地用手捋了捋頭發(fā)。看樣子,她對說謊還不太習慣。
“好看是好看,味道有些一般。”翁玄一邊說著,拿起空餐盤,再次向取餐區(qū)走去。
剛才那個長著雞蛋腦袋的大叔再次出現(xiàn)在他身邊。這次,他的身后還跟了一只小狗。不對,細看之下,翁玄覺得那好像又不是只狗。
這只長得很像狗的小動物身長二尺,毛色是灰藍色,四肢粗短,腦袋又圓又大。它看上去幾乎沒有耳朵,只是在腦袋兩側(cè)的上方長了兩個硬幣大的凹陷。在它的頭頂,長了一簇濃密堅挺的毛,看上去就像扎了一個沖天炮小辮。最奇特的是它的眼睛,竟能時不時地像老虎機那樣變換圖案。有時它是紫色圓環(huán)圖案,有時又變成綠色條紋圖案。
“嗚——”就在翁玄盯著這神奇的小動物打量的時候,它有些不滿地向他咕噥了一聲。
“你可以摸摸它的后背,很光滑的。”蛋頭大叔親切地說,臉上帶著些許自豪神色。
翁玄有些遲疑,蹲了下去,但并沒伸手去摸。
“它叫貘鼬兔,摸摸吧,沒關(guān)系,經(jīng)常摸摸這家伙會給人帶來好運的。”大叔繼續(xù)鼓動道。
翁玄鼓起勇氣伸出手,沒想到貘鼬兔沖他呲起了牙,它的牙齒又細又尖,密密麻麻的,嘴里還發(fā)出“呲呲”的聲音。
沒想到這外表還算乖巧的家伙,兇起來樣子還有些嚇人。不過,原本還有些擔憂的翁玄看到它這副模樣,反倒覺得它更平添了幾分可愛。他再次伸出手去,這次貘鼬兔沒有抗拒,任由他的手不停地輕柔撫摸。
翁玄感覺到貘鼬兔背上的毛就像絲綢一般柔軟順滑,這一摸就停不下來,仿佛上了癮。貘鼬兔順勢俯下了身體,恭順地閉上了眼睛,嘴里發(fā)出“嗯嗯”的哼哼聲。
翁玄越摸越喜歡,索性將貘鼬兔抱到了懷里。這一抱不要緊,剛才還溫順乖巧的它頓時像被電擊了一樣發(fā)起狂來。它拼命地在翁玄懷里扭動掙扎,張開爪子四處亂抓,溫柔的“嗯嗯”聲也換成了刺耳的“哇哇”聲。
翁玄驚慌地想伸手去安撫它,沒想到手背被它狠狠地咬了一口,鮮血頓時隨著月牙狀的齒痕流了出來。他疼得瞬間松開了手,貘鼬兔隨即連跑帶跳回到了主人身邊。
“啊呀,我剛才忘記提醒你了。這家伙什么都隨便,就是不輕易讓陌生人抱它。”蛋頭大叔摸著后腦勺有些尷尬地說道。
翁玄咬著牙查看傷口,流血不少,傷口卻不大。長得像千尋的迎賓女孩拿來了創(chuàng)可貼,傷口很快得到了妥善處置。
有些意外地,傷口很快就不疼了。翁玄再次拿起餐盤回到取餐區(qū)。這次他拿了那些“喂瘦熊貓”的“黃竹子”、里邊有蝌蚪游動的湯,又拿了些造型奇特叫不出名字的水果。——既然怪,就怪到底吧,他豁出去了。
“你沒事吧?”翁玄回到座位的時候,小裴關(guān)切地問道。
“哦,還好,一點皮肉傷。”翁玄故作鎮(zhèn)定地說,“不過,你們店除了吃的東西奇怪,怎么顧客也這么奇怪,難道他們也被你的老板施了法術(shù)?”
“奇怪嗎?哦......對對,這些客人都是我們店的常客,已經(jīng)被我們店同化了,哈哈哈。”小裴說著有些生硬地笑起來。顯然,這樣的解釋并沒什么說服力。
翁玄有些應付式地點點頭,夾起一根“黃竹子”吃了起來。“黃竹子”被陳醋腌制過,酸辣爽脆,竟然十分好吃。不過,眼下他心里想的是盡快把盤子里的食物掃光,然后打道回府。繼續(xù)在這里待下去,指不定還要碰到什么麻煩。
“平時除了喜歡外出吃飯,你還有什么休閑活動嗎?”小裴用一只手支起下巴,做出天真好奇狀。
翁玄的第一反應覺得這個問題有些唐突,和餐飲習慣的調(diào)查沒太大關(guān)系。不過他轉(zhuǎn)念一想,覺得對方大概是需要對顧客的日常生活有個大概的了解吧,于是答道:“沒太多特別的,跑跑步,看看電影,打打臺球。”
“不錯啊,都是一個人嗎?”小裴繼續(xù)追問。、
“一個人,怎么了?”
“哦,那你還是單身吧?你喜歡什么樣的女孩呢?”小裴趁熱打鐵。
“怎么?你們餐廳還提供紅娘服務?”翁玄越來越感覺蹊蹺,冷言問道。
小裴不好意思起來,兩頰變得緋紅:“沒有了,就是問問,說不定有機會我能給你介紹呢?那個......你覺得像我這樣的行不行?”
翁玄吃了一驚,心想這女孩是不是太快了點?不過,他還是表面上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答道:“樣子還行。”
“內(nèi)在不行嗎?”小裴似乎有些不甘。
“就是啰嗦了點。”
小裴有些尷尬地將十分前傾的身體縮了回去,低下頭,不再言語。
“哈哈哈哈。”翁玄被小裴蔫蔫的樣子逗笑了,一邊笑著一邊端起那碗湯——里邊有蝌蚪游來游去的湯。當然,他小心地把蝌蚪都趕走了,只要了湯。翁玄因為牙口好,從小養(yǎng)成了什么東西都吃得下的習慣。他很早就嘗試過羊癟湯,一點也不覺得腥臭惡心。
蝌蚪湯的味道并不特別,有點類似冬瓜湯的清香味,翁玄覺得這湯弄得那么隆重那么搞怪,有些不值得。
盤子里只剩下那些奇怪的水果——形狀像葫蘆的草莓、沒有外皮的石榴、紫色的橘子。翁玄看著它們,挑了挑眉,似乎在說:“好吧,見怪不怪,我要吃掉你們了。”
“叔叔,這些水果能讓給我吃嗎?”一個稚嫩的童聲傳來。
翁玄抬眼一看,是之前手捧“米飯蛋糕”的那個小女孩。
她的媽媽——那個穿著滿是口袋的外套的女人,站在小女孩身后帶著尷尬而抱歉的微笑說道:“實在不好意思,小孩不懂事。”
“那些水果都被客人拿光了,我沒有水果吃了。”小女孩眼淚汪汪。
“嘉嘉,別這樣,沒禮貌的。沒有水果就別吃了,不能向客人叔叔要。”女人拉著小女孩要離開。
“啊,沒事沒事,喜歡吃就拿去。”翁玄從盤子里拿了一個“葫蘆草莓”,然后將整個盤子遞了過去。
女人回頭對他擺擺手:“不用了,謝謝,謝謝。”
小女孩很不情愿地賴在原地不走,哇哇大哭起來。
翁玄見狀,心頭莫名地涌起一陣酸楚。他的腦海像過幻燈片一樣浮現(xiàn)出一個個記憶中的場景:六歲那年生日,他和媽媽去蛋糕店訂蛋糕。他看中了一款豬八戒圖案的蛋糕,但就因為貴了幾塊錢,媽媽死活不同意他訂那一款;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學校搞化裝舞會。爸爸給他做了一個紙制熊貓面具,但白色的部分用了很多手紙,被同學們嘲笑了老半天;剛上初中的時候,他因為多看了班花幾眼而被老師告狀,結(jié)果爸媽一個月沒有給他好臉色......他深深地知道,身為一個小孩,那種委屈無助的感覺。
這么想著,他竟控制不住流出淚來。他把盛滿水果的盤子端到小女孩面前,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說:“小姑娘,別哭了。叔叔已經(jīng)吃飽了,吃不下了,這些你都拿去吧。”小女孩的眼淚被他擦干了,可是他的眼淚卻爬滿了臉頰。
女人謝過翁玄,拉著不再哭鬧的小女孩離開了。翁玄稍微收拾了一下餐具,正要離去,卻被小裴叫住了。
“先別急著走啊,我們還有一些特色菜馬上就要上來了。”小裴有些焦急地拉住翁玄說。
“不用了,我已經(jīng)吃得差不多了。”翁玄說。
小裴繞到翁玄前邊,攔住他的去路說:“不不不,后邊的菜更精彩,你絕對不會失望。而且,而且......最后還有抽獎。”
“抽獎?”
“啊......對,對,我們的抽獎中獎率很高的,特等獎可能會是相機、自行車之類的,即使是三等獎也基本上是品牌毛巾、洗衣粉這樣的東西。”
翁玄看她一臉焦急,聽了獎品也還挺誘人,終于還是回到了原先的座位上。他一邊等著上菜,一邊有些不耐煩地到處到處張望。冷不丁,他又看向了天花板,那個發(fā)出紫色燈光的燈不知什么時候又對向了自己。
“喂,這燈怎么又對著我照了?”翁玄不滿地說。
小裴也朝天花板看去,然后用小得好比蚊子叫的聲音說:“哦,我去給你弄好。”說完,她再次走到前臺,又是一陣交談和比劃。紫燈終于又一次將腦袋扭向了別處。
“不好意思,你還得稍微等等,廚師說有些調(diào)料沒了,正在趕去買。”小裴回到翁玄對面的位置,陪著笑臉說。
翁玄不咸不淡地笑了笑,他很清楚,小裴可不是急著要讓他品嘗店里的特色菜,她一定還想繼續(xù)進行她所謂的“市場調(diào)查”。
果不其然,小裴很快又發(fā)話了:“對了,除了跑步,你還喜歡什么別的運動嗎?”
“打臺球啊。”
“對對,我給忘了。其他呢,喜歡游泳嗎?”
翁玄覺得她越問越不著邊際了。不過這時候閑著也沒什么事,隨便聊聊也好,于是答道:“不喜歡,換衣服洗澡什么的太麻煩了,又枯燥。”
小裴聽了,微笑著點了點頭,神情中隱約帶著一絲滿意。翁玄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也不知道他的回答哪一點合了她的意,更不知道她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
“你呢?你喜歡游泳吧?”翁玄看對方身材高挑,貌似挺適合游泳的樣子。被問得多了,反問對方一句,這樣可以讓自己稍微透透氣。
“哈哈,很多人看我的身材都以為我喜歡游泳、跳舞之類的。其實沒有啦,我的運動細胞幾乎為零,平時就喜歡宅在家里,看看書,做做手工。”小裴有些不自然地笑著回答,同時偷偷又向天花板瞟了一眼——紫光燈此時老老實實地背對著翁玄這張桌子,沒再“偷窺”他們。
翁玄并沒有被小裴有些刻意高漲的語氣感染,而是有些不耐煩地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蛋頭大叔正在另一側(cè)墻邊的座位上靠著椅背,滿意地撫摸著肚皮和他的同伴閑聊著。在大叔不遠處,小女孩正在專心致志地翻閱著一本畫冊,而她的媽媽則在劃著手機。看樣子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
小裴注意到翁玄的焦躁,于是又拋出個新話題:“那么,你平時旅游嗎?”
“嗯,這個我倒是很喜歡,每年都要出去玩幾趟。”翁玄總算聽到了個自己感興趣的問題,回答的情緒也飽滿了一些。
“喜歡待在外地嗎?我的意思是,會不會出去幾天就想家?”小裴感受到翁玄對這個話題的興趣,趁熱打鐵道。
“不會不會,我出去一趟十天半月是常有的事。實際上我不喜歡這個城市,呆久了就老想出去透透風。”
小裴微笑著點點頭,笑容中再次浮現(xiàn)滿意的神色。翁玄一頭霧水,完全不明白這有什么好讓她滿意的,更別說這些問題和餐廳的生意有什么關(guān)系了。
這時候,前臺小妹向他們這邊打了個響指。小裴心領(lǐng)神會,向她走去。兩人低聲交談了一陣,小裴鉆進吧臺,從里邊捧出一個小紙箱。
“實在不好意思,我們大廚說調(diào)料買不到,沒法做壓軸大菜了。我們直接進入抽獎環(huán)節(jié)吧。”小裴回到座位,手捧紙箱說。
翁玄雖感覺一絲失望,不過覺得這樣也好,抽完獎他就可以馬上打道回府了。這么想著,他將手從紙箱的開口伸了進去。
翁玄的手在紙箱里胡亂摸索了一陣,然后隨便抓了一個小紙團出來。
小裴接過紙團展開來,然后笑著向吧臺打了個響指,并伸出兩個手指,嘴里輕聲說:“二等獎。”
吧臺小妹很快提著一個紅袋子走了過來——獎品竟然是一個智能手電筒,外加一塊平平無奇的石頭。
小裴很快覺察到翁玄嫌棄的表情,滿臉堆笑說:“你可別瞧不起這手電筒,它本事可大著呢。它能把500百米外的東西照得清清楚楚,你旅行帶著它,晚上去探險也不怕迷路。而且,它還能照見肉眼看不到的東西,這樣說不定你旅行還能尋到寶呢。不信,你回去晚上用它照照這塊石頭。”
翁玄聽著小裴天花亂墜的描繪,只覺得像在聽天書。他敷衍地點頭附和著,一面拎著禮物往外走。
走出餐廳門口的時候,迎賓小妹“千尋”微笑鞠躬道:“歡迎下次再來......啊不,沒有下次了。”
“啊?”翁玄聽得莫名其妙。
“千尋”做出用手捂嘴狀:“沒,沒什么。謝謝光臨。”
翁玄微微翻了個白眼,轉(zhuǎn)頭繼續(xù)向前走。小巷兩旁的紅燈籠依然通明,照亮著并不寬敞的道路。他心里想著,這是怎樣奇特的一次自助餐經(jīng)歷?但這一切是如此真切,絕不是自己在夢游。無論如何,自己回到家一定仍然無法入睡,腦子一定會不停回放剛才在餐廳里的所見所聞。
正走著,翁玄聽到身后“咚”的一聲巨響。他扭頭看去,只見銀河自助餐廳那乳白色的、海螺口般的圓形大門已經(jīng)轟然關(guān)閉。
“切,關(guān)個門都那么隆重。”翁玄不以為然地喃喃自語,繼續(xù)往前走。
沒走幾步,他就看到一道橙色的光從身后射來。他扭頭再次向銀河自助餐廳看去,眼前的景象徹底將他驚呆了——
銀河自助餐廳散發(fā)出橙色的耀眼光芒,同時底部噴發(fā)出乳白色的濃煙。不一會兒,整座餐廳騰空而起,緩緩上升。它在地面上方100米左右的地方盤旋了一陣子之后,終于加快速度向高空飛去,不一會兒就縮小成一個乒乓球大小的亮點,直至最終消失。
“我的天!飛碟!”翁玄愣在原地仰望著夜空,張著嘴。
當他終于回過神來時,竟在莫名的恐懼驅(qū)使下跑了起來。他從未跑得這么快,啪嗒啪嗒的腳步聲響徹了無人的小巷。
回到家里,他只覺得胃里一陣惡心翻騰。他喝了一杯溫開水,好歹沒讓自己嘔吐出來。他感覺到腦袋暈乎乎的,耳朵嗡嗡作響,于是點開了手機里儲存的冥想音樂,好讓自己平靜下來。心情稍稍平復,他打開電腦,在百度搜索欄里輸入銀河自助餐廳,結(jié)果除了銀河干洗店、清水河餐廳之外,根本沒有沾邊的搜索結(jié)果——這只能是一家臨時空降的餐廳!
他關(guān)上電腦,鉆進浴室沖了個溫水澡,好讓自己腦袋清醒些。當他洗漱完畢再次鉆進被窩,果然腦子十分興奮,根本沒有一絲睡意。他翻身起床,從包里掏出那個智能手電。他推開手電開關(guān),一束淡藍色的光射了出來。他將藍光對準那塊烏黑的石頭,石頭變成了透明的幽藍色。石頭內(nèi)部呈現(xiàn)出浩瀚的夜空,一輪明月高懸,繁星閃爍,北斗星座依稀可見......
在床上輾轉(zhuǎn)了一夜,翁玄好不容易捱到了天亮。打開微信,他竟看到小裴給他發(fā)來了一個文件。點開來,是一封信——
翁玄:
你好。首先我要真誠地向你道歉,我向你撒了謊。我不是什么餐廳經(jīng)理,而只是一個接受了調(diào)查任務的地球人類調(diào)查員。你或許會滿肚子的不相信,或許會驚掉下巴,但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我做的調(diào)查并不是要研究你的飲食習慣,而只是為了評估你是否具備在P星球生存的能力。P星球是距離地球一百二十萬光年的一顆行星。星球上遍布沙漠和火山,十分缺水,居住的居民女多男少,且人口稀少。我們十分渴望從其他星球移民人口到我們的星球上,改善我們的基因,改善我們的環(huán)境。
我們此行的另一個目的是觀摩地球的環(huán)境。很遺憾,地球雖然擁有比我們的星球好得多的先天條件,但地球人似乎并沒有很好地珍惜,目前的環(huán)境已經(jīng)被你們破壞了不少。
經(jīng)過視頻分析評估,我們欣慰地看到,你并不害怕綠煙——一種P星球的火山經(jīng)常噴發(fā)的煙霧。你的飲食口味也比較適應P星球的食物特點。你非常愛護小女孩,這在我們的星球是最可貴的品質(zhì)。因為,我們星球上的女孩真的不多了,幾乎成了瀕臨滅絕的珍稀動物。還有,你并不介意背井離鄉(xiāng)。你也不喜歡游泳(我上邊已經(jīng)說過,P星球缺水,游泳的地方很少)。對了,貘鼬兔——就是那個長得像狗又不是狗的家伙,它是我們星球上特有的物種,數(shù)量很多,很多人都把它當成寵物,就像你們地球人養(yǎng)貓養(yǎng)狗一樣。很高興,看起來你并不怎么怕它,雖然它對你不是太友好,但幸運的是你被它咬傷后傷口也沒有感染,這非常重要。這些都說明你非常適合在P星球生活。
還有一件事,我問你喜不喜歡我這樣類型的女孩,別想多了,我只是想看看你對P星球的女孩抗不抗拒,哈哈。
關(guān)于其他幾個顧客,他們看上去是不是有些奇怪?很抱歉,我們已經(jīng)盡量在模仿地球人的樣子了,還化了妝。但是可能因為時間倉促,準備工作不到位,其他人應該都模仿得很不到位吧?見笑了。
我們的飛船——也就是銀河自助餐廳,這次一降落地球就發(fā)出了電波信號。你接收到了信號,產(chǎn)生了饑餓感,并能依靠本能直覺找到餐廳。這也說明你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我很清楚,你一定還處在深深的驚愕中,我這封信的信息量暫時還不能太大,我就先說這么多吧,以后有機會我會繼續(xù)將事情進一步說明。
非常期待你有一天來到我們的星球。即使只是來參觀,也很好。
來自P星球的問候。、
P星球X區(qū)地球人類調(diào)查第三小組調(diào)查員 小裴。
翁玄看完信,目瞪口呆,腦子里回想起餐廳里奇怪的一幕幕,之前的許多疑團竟一一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