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城外直街旁的楓楊樹上蟬聲陣陣,吵得人頭昏腦漲。秀英娘午睡不著,提著水桶,徑直來到撫河邊。
撫河上波光粼粼,水流清澈,河中又露出了幾塊沙灘。秀英娘四處瞅瞅,河邊靜無一人。她挽起褲管,赤著腳,走進淺水區,彎下腰,把手伸入涼涼的河水里,小心翼翼地摸索著。不久,她便撈到大半桶螺螄。她繼續摸著,把一個個拇指大小的螺螄,裝進水桶里。要是每天能撈到一百斤螺螄,拿到街上賣,賣它幾百元錢也不在話下。眼看水桶就要裝滿了,秀英娘的嘴角露出了微笑。
秀英娘住在直街旁一間舊木板房里。她和丈夫都是下崗工人,丈夫平時上街開摩的,收入不穩定,女兒又在讀大學,需要錢花。一家人生活很是拮據。到了夏季,秀英娘每天都要下河撈螺螄,撿河蚌,拿到街上賣。
午后無風,陽光熱辣辣的,楓楊樹上的蟬聲此起彼伏。秀英娘提著滿滿一桶螺螄回到小屋,把螺螄養在一只大木盆里,轉身又去河里撈螺螄。
再次來到河邊時,陽光白亮亮的,晃得人睜不開眼。秀英娘蹚著水,俯下身子,又伸手去摸螺螄。
忽然,不遠處傳來擊水聲,還濺起一大片雪白的水花。是誰在河里游泳?莫非又是那個油嘴滑舌的張光頭?
想到張光頭,秀英娘心里就來氣。張光頭不到五十歲,頭發就掉光了,整天挺著個將軍肚瞎逛,像個大和尚。他就住在橫街上。他幾乎每天都來河里洗澡,還牽著一只寵物狗,見人總嬉皮笑臉的。更煩人的是,秀英娘一來河邊撈螺螄,張光頭就穿條三角短褲跳進河里洗澡,濺起大片水花,還遲遲不肯上岸。這分明是跟自己過不去嘛。
就在昨天午后,秀英娘還跟張光頭吵過嘴呢。當時,秀英娘撈到一桶螺螄,還想再撈。張光頭悄悄地游了過來,沖秀英娘說:“嫂子,你每天撈這么多螺螄,吃得完嗎?”
秀英娘白了他一眼,說:“吃不完,就拿到街上去賣,你管得著嗎?”
張光頭笑著打趣道:“嫂子,你這樣撈下去,河里的螺螄會絕種的。別太貪心了!”
秀英娘又白了他一眼,說:“別搗亂了,你是不是又想女人了?我明天就去給你物色一個!”
張光頭擊打著水花,游到岸邊,說:“我打了大半輩子光棍,才不稀罕女人呢。我要換褲子了,你趕緊走吧!”
想到昨天的事,再見到張光頭,秀英娘心里堵得慌,老遠就罵道:“你這個色鬼,怎么又來戲水了?你是不是存心跟我過不去?”
張光頭笑道:“嫂子,你不是剛撈滿一桶螺螄嗎?怎么又來撈?要知足?。 ?/p>
秀英娘說:“你吃飽了撐的!我撈螺螄關你何事?你眼紅啥?難道你做了官,當上了河長?”
張光頭仍然笑著,不緊不慢地說:“嫂子,不是我說你,你撈螺螄可以,但要適度,不要撈絕!”
秀英娘懶得理睬。
張光頭繼續說:“嫂子,螺螄有凈化水質的作用。你知道撫河水為什么這么清澈?撫河里為什么還有這么多人游泳?這都得感謝螺螄啊。”
秀英娘笑道:“老弟,就你覺悟高。撫河河道管委會怎么沒聘你當河長呢?”
張光頭沉下臉,一本正經地說:“你還別說,我雖然沒當上河長,但加入了市游泳協會。作為游泳愛好者,誰不希望撫河水更清、天更藍、景更美呢。”
秀英娘清了清嗓子,大聲說:“老弟,恭喜你越活越年輕,越活越瀟灑。從明天起,我每天頂多撈一桶螺螄,不貪多,該不會破壞撫河水資源吧!”
說罷,秀英娘提著水桶上岸,邊走邊笑。
張光頭摸了摸濕漉漉的短褲,裸著上身站在河邊沙灘上,也大聲說:“嫂子,慢走慢走。從明天起,我也不再來這里洗澡,不再騷擾你了!”
說罷,張光頭也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在撫河岸邊久久回蕩,驚起了好幾只白色水鳥,小鳥拍著翅膀從水波上飛掠而過。岸邊楓楊樹上的蟬們也停止了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