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 ? ? 每天早晨,我從那條窄巷經過,都會碰到這樣一位女子,她勻稱高挑,穿著寬松,但依然難掩其苗條的身材,她秀發飄飄,總是戴著耳機,讓人看不清面容,卻仍能捕捉到青春信息。
? ? ? ? 每天差不多的時候,我和她不約而同地走過,從冬天走到春天。她從對面走來,時間久了,遠遠地,晨霧如紗中,看到那個身影,我就發現她來。起初,我裝作很偶然的樣子,眼神像根綿柔的繩子,飄忽不定地用正眼一打量,馬上改用余光掃過,好似做了不該做的事,生怕被發現點什么來,直至相對而近,擦肩而過。慢慢地,邂逅成了日日相逢,我膽氣便大了一些,敢用眼睛一直看著她款款地走近,心卻好像被她踏著,偏偏在她和我眼神交接的時候,不由自主地躲閃開來,那一霎那,我看清了她大致的嬌容,如這春郊的玉蘭,一睹便全身氣清神爽。
? ? ? ? 一日一日,我不再把她當陌生人,而我和她從沒有說過一句話,哪怕一個潛意識里共通的眼神交流也沒有,我們就這樣在同一個窄仄的巷子里,仿佛老熟人般的存在著。她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她,我無意打破這種朦朧,無意了解她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做什么的,為什么也都總走在這個窄巷,不取道而行?我更無意相知,只想每天這樣碰到她,看她這樣坦然自若的走過去,就會心情愉悅。
? ? ? ? 有時,我突然起了念頭,心想:不知道她注意到我沒,也是否愿意碰到這樣一個平凡而穩固的舊人,每天目送一程?更或者習慣一個熟悉的面孔沒有問候地出現在生命的每一天?
? 2.
? ? ? ? 突然連續一陣子,在這條窄巷,我沒有碰見她了,她似乎無聲地消失了。每天遇見的心聲仿佛一下子被悄無聲息的黑洞吞噬,心情一下子黯淡無光。我不禁猜測:不知道她是否和我一樣,還記得每天早上有那么一個人,總和自己不期而遇?在每天朝露升起的奪目時刻,有那么一個樸實而美麗的故事在心里不經意的重復上演?不知道她是否和我一樣,正在若有若無地猜測著對方的小心思?這種猜測,不擠兌任何思維時空,卻總會在我腦海的某一瞬間一閃而過,想讓這樣的閃念化作清風拂柳,或者蜻蜓點水,讓那一拂一點,解開心中郁結卻不能。
? ? ? ? 我習慣了這條巷子,每天仍走在這里,可連續半月只有我的身影,那個散發著玉蘭花香一般的女子只出現在我的希冀里,一望到頭的短巷空留我悵然所失。
3.
? ? ? ? 在一個春雨淅瀝的早上,我和她終于再相逢,她撐著一把格子傘,好像格外精心地打扮了一番,穿著水晶高跟鞋,一襲白色長裙,依舊戴著耳機,頷首獨自走來,仿佛世界只有她一個人,像在沉思著什么,又像是在聆聽音樂,那么純凈,那傘斜搭在她高高的鎖骨溝上,婉約古典,雨水擊打在雨傘上的聲音隔在她內心之外,那文藝的氣質流淌下來,匯成腳下的水流,我聽到了滋潤大地的聲音。可能是霧氣太大,雨傘遮住了視線,也可能是她沉浸在心思里,雖然她邁著不急不徐的步子,還是一下撞到了給她讓道的我,她頗感意外地抬起頭,看著我,嘴巴動了動,卻沒說出話——這個突然的碰撞讓她還沒想好該說些什么。
? ? ? ? 我頓了一下,瞬時感到一股天地間最清雅的香氛籠罩而來,骨酥云舒。如此近距離接觸使我也很意外,我注視著她:她有宛如一潭深水的雙眸,流盼生輝;一張凝脂玉膏的臉,白璧無瑕。她靜靜的佇立著,不驚不動。我仿佛聽到了她的呼吸聲,也仿佛看到了她不在狀態的神情——她眼里分明流露出倦態和心思——和她的碰撞無關。她充滿歉意和真誠的看著我,撩動發梢,取下耳機,嘴角朝我揚起微笑,打量了我幾秒,腳步比往常重了許多地走開來。
? ? ? ? 我也沒有來得及給她說聲安慰,甚至眼神里的憐惜和愛慕都還沒來得及流露,就這樣分別在彼此的背后。但我看出她已把我當成“熟人”,是在用這種方式告訴我,這樣的“冒犯”是“熟人”之間不需要開口解釋,僅憑嫣然一笑就能化解的默契!我讀懂了她的方式,尊重她的這種選擇,讓彼此依舊保持那種沉睡式的美好,不必寒暄,更不必打破這種意境,讓我們還這樣每天自然的遇見!只是我不知道,她神情里為何流露出倦態和心思,這些天的消失與此有關嗎?會不會還那樣無故的消失呢?再碰到的時候,我應該問她嗎?又該用什么方式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