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列車的終點,當是我真正意義上中關村生活的起點。村中的生活,讓人有點想逃離。
第一次住村里,是“扮演”著準股東角色做公司的時候。還在正月,還在灰冬,還在公司起步的蹣跚期。借住的寢室在13號樓(大家懂得),住著計算機大神,過著黑白略略顛倒的不宜居生活。假充“某領”的上班族工作節奏,也不那么喜人。沒什么歡沁的日子,幾百塊的工資,寥落的校園,無常的團隊,辦公室坐化、咖啡廳加班,目送幾多隊友來了又回。唯一的樂趣就是寫的廣告又轉發破了多少、新“設計”的產品又有了多少訂單,我也會樂呵自己到的那個晚上帶來了幸運,見證著棒球服的轉折崛起了公司……終是樂少、苦少,凡庸多。
于是逃離。逃去到同學的聚會,呼朋引伴,浮夸幾句工作順利;逃去到科技大廈的粥棚,吃幾條無骨小黃魚,蝦球包子,高興自己學會了生活;逃去到地下通道,聽流浪歌手夢與醒的距離,聽《沒離開過》;逃去到天橋上,看奧迪和奧拓搶道,聽唱《北京 北京》……在這皇城心肺之地,科技大廈的創業之巔上手可摘星辰,卻是我最想逃離北京的時候。
于是逃離,回家安逸幾天,回良鄉瘋狂地準備回村的另一種生活。我說:人有野心的時候,就會有一種咫尺天威的寒意,叫寂寥。
第二次住村里,是回歸的小學期,說是開學,實屬過度。人的適應能力強的可怕。蜷曲的空間,慵懶的日程,放空自己是如此的容易……某個室友調制果酒分享給大家,酒精放大了感官,“釣詩鉤,掃愁帚,一盞歡沁難入喉”,一夜恍惚思量。開始理解村中的灰蕪、理解學長一回來就創業可能只是因為寂寞、理解一種甘于默然茍活的蜷曲,照常過著每一天,充實而微微麻木……
于是逃離。逃去到良鄉,看飛嬈、看閨蜜、看兄弟、看學妹,就是不想直視自己,只想醉在良鄉圣土、世外桃源;逃去到望京SOHO、逃去到董貞歌友會,用飽睡養足精神,再用盡歡換取疲倦;逃去到云海之上、田野之中,藏在小盒子里偷偷窺探;逃去到《山海經》里玩味洪荒、去詩經楚辭里聆聽先民的問候……
于是逃離,我恍惚知道,村里的苦悶,更多的是,無成沒有了借口、大話沒有了底氣。我說:人不想負責的時候,就會有一種失望,其實是對自己的,叫做落寞。
馬上,第三次去村里了。昨天收拾從良鄉運會太原的書,一本、一本,讀過他們的印記從身體里被慢慢喚醒,真真發現,有的被包裹在古風的美絕之中、有的被耗散在奔波的忙碌之上、有的被壓在曾掛過的兩門科目之下……厚黑學的門徑、博弈論的基礎,讀心術的玩意、洗腦術的樂子,人格管理、營銷哲學……他們都還在,內化成了性格,就像斗士忽然發現了塵封的厲斧寒刃依在,斗性忽然就醒了。
逃離、逃離、不如歸去。心性到了,去哪里不是歸人?忘了從什么時候,“去北京”變成了“回北京”,我知道,口語化的表達最是心意。
于是歸去。我說:人在不想為野心負責的時候,才會有一種淡淡的憂傷,她叫寂寞。
寂居靈魂,寞沁骨髓。這種寂寞,非向著理想拓進不休才可排遣。兄弟的酒,戀人的唇,只能醉盡今宵,點亮明晨,還在自己。
于是歸去。學著如何“成事”之余,下一個性格高度,在于如何“承事”。熱衷于論方法的我,也該觀世界了。“世間方程無數,有解的只是少數;可解的,就更少之又少了”,然也,“除卻生死,都是閑事。”
也曾逃離,逃離、逃離,不如歸去。
“人值未名,開滿湖濤光于是;心當博雅,留一塔孤高向誰。”彼時年幼,尚有此凌云句;而今長成,反不如初耶?
歸去:“釃酒臨江、橫槊賦詩”,莫非因那村長名號,村號魏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