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蘭若寺的聶小倩嗎?

十里平湖霜滿天,寸寸青絲愁華年;

對月形單望相互,只羨鴛鴦不羨仙。

雙魚座的我,膽小,怕鬼。

戲里的鬼倒是例外,大概是因為戲里的漂亮女鬼比較多,而且是多情的漂亮女鬼。

一襲青衣,一頂小帽,一雙破鞋,一把破紙傘。

這不是濟公,而是《倩女幽魂》出場的寧采臣。

一個飽讀詩書的秀才,青年才俊,在多舛狡詐的世道里,為了生計,背起行囊收賬。

在不安的時代,每個人都沒有安全感,每個人都如行尸走肉般生活。有今天沒有明天,只有陰險狡詐,哪里有溫情和希望。

但就算是如此,寧采臣也是保持著骨子里的天真無邪。生不逢時屢屢碰壁,卻沒有一絲消沉,縱使是路遇殺人劫匪,也能頻頻道出:這是愛的世界,不是刀劍的世界啊。

詭異,也得美麗——聶小倩。

“言未已,有十七八女子來,仿佛艷絕。”——《聊齋志異》

“仿佛艷絕”是蒲松齡在原著中對聶小倩的形容,這四個字真是美到讓人心醉,讓人心癢癢。“仿佛”二字,將一種中國人傳統傾向的朦朧之美展現無遺,引人遐想。

在蕩蕩悠悠的月色籠罩下,在蕭索的庭院旁,在那一叢芭蕉葉子之中,纖纖素手掀起舒卷的葉片。在這期間,出現的是魅艷而冷的一張臉,清冽、哀怨、直至透骨。

時而一襲飄逸白裙,在幽靜的山林間穿行;時而一抹淡然紫紗,在化妝臺前調指描眉;時而一身美艷紅衣,在湖邊照影。當你要伸手拉她衣袂,卻發現自己的手指穿過白紗在空中虛握。

這雙恍似夢中才可見的雙眼,凝眸,邪魅,冷艷,都讓人放佛置身在時間以外。

肌映流霞,足翹細筍,白晝視之,嬌艷無絕。

這或許是我見過最撓心的美足,只有《笑傲江湖——東方不敗》里面的林青霞在浪人營唱歌彈琴的那個赤腳形態可以比擬。

當這纖纖細足出現在你眼前,還有腳踝上的鈴鐺,已經讓你驚艷,至于其他,則可以自己天馬行空。

這客死他鄉的冤魂,流落荒山的女鬼,在搖曳的明光暗影中,在湖畔亭邊撥動陣陣隱約的古琴,明眸皓齒,一襲白衣,飄飄然,帶來永遠的夢幻之美。

她的造型柔美飄逸,變幻萬千。那一襲白衣如冷煙蔽月華,不染塵世雪霜。她明眸流轉,淺笑含愁,清冷幽怨。

她同時又是勾人精魂的艷鬼,玉骨冰肌透過輕紗散發出縷縷風情月意,無意間誘惑了眾生。一笑萬古春,一啼萬古愁,便是如此了吧。

作為女鬼,迫于姥姥淫威,只得魅惑男人吸食男人精元。

這違背自己本意的行為,都讓美麗、善良的聶小倩在傷害路人之后陷入無限的自責與哀傷。雖然身邊所有的妖鬼都嗜殺成性,她卻依然孤獨地堅守著內心的良知,在那個污濁黑暗的世界中獨一無二。

長夜清輝,月光撩人,水筑亭中,一襲白衣的小倩撫箏輕彈,又開始勾引路人以圖吸食其精元。

然而這一次,來的人,是她想象不到的人。

經由村民引導,住在蘭若寺的寧采臣夜間為琴聲所引,當他順著琴聲步入水亭中時,他被自己一輩子無法再次遇到的絕世容顏驚呆。

這一璧人,眉目挑逗,投懷送抱;

這一書生,驚慌失措,不為所動。

寧采臣像一只可愛的小白兔,看不懂聶小倩其實是想要吃了他的大灰狼。讓這原本是獵人的聶小倩哭笑不得。

當燕赤霞來打岔,不明就里的寧采臣拉著小倩跌跌撞撞一陣逃跑,三個人你追我趕,好一場鬧劇:一個在奮力逃命,另一個卻拎著琴追問不停,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偏還要去為伊人擋蛇,結果嚇得抱腳亂跳。

縱然,人鬼殊途,在聶小倩的眼中,寧采臣只是獵物。可是看著寧采臣對自己發乎情,止乎禮,為了救自己,戰勝恐懼,奮不顧身地與蛇斗,與捉妖師斗,她那顆死后孤獨冰冷的心第一次有了觸動,最后,她告別寧采臣時躍上樹的回眸一笑,真是叫人心動不已。

此時,便是聶小倩愛上了寧采臣了吧。

人鬼殊途,人鬼戀更是不被世俗所容。

以除魔衛道為己任的燕赤霞認定妖鬼全是殺人的惡魔,在沒有被寧采臣的真愛感動之前,他三番五次對小倩下殺手,欲處之而后快。

而以樹妖姥姥又不斷苦苦相逼,想借小倩之手除去寧采臣。

當娘家人(姥姥)和男方父母(燕赤霞)都要堅決對對方進行肉體(靈魂)毀滅的時候,他們是愛的那樣艱辛悲苦,卻又愛的那么刻骨銘心。如此破敗的亂世,身不由己,更談何愛情自由。

小倩對寧采臣說過,人有的時候比鬼更可怕,鬼有的時候比人還善良。

燕赤霞也說過,人的世界太復雜,而妖魔鬼道反而黑白分明,活的自在。

在人的世界中,有貪慕虛榮的劍客,有財迷心竅的貪官,還有見利忘義的蟻民…而卻絲毫看不到人性的蹤跡,在這樣的環境里,天性耿直的書生和內心善良的女鬼注定是被排斥的,被邊緣化的。

兩個孤獨的人,一見鐘情;

兩顆孤獨的心,相知相守。

聶小倩,山野冤魂,無依無靠,“千里柔魂,蓬游無依”。

寧采臣,天真書生,本性善良,”性慷爽,廉隅自重“。

游轉于紅塵冥界之間的聶小倩,閱人無數,大多卻只求歡好,唯有寧采臣,以一顆赤子之心與她坦誠相待。

這不求回報,發自肺腑的真心愛護,正是聶小倩這個孤苦無依的鬼魂夢寐以求的,因此她為了情郎,亦不顧自身安危,多次舍命相護……

可是他們 終究也抵不過現實,扭轉不了悲劇的命運。

故事總會結束,黎明還是要來的。

朝陽一出,身為鬼魂的小倩只能躲回骨灰盒中。

“想不到……不能見你最后一面,你要保重啊!”有情人在歷盡艱辛與磨難之后,等到的不是長相廝守白發終老,等來的卻是碧落黃泉永不相見,相愛卻不能相守。

那一生,那一世,他遇到她,念著,愛著,等著,陰陽相隔,而今便是償還了這份情,多年以后,她還會不會記得曾經有個男子,為她低眉俯首,為她秉燭夜談,為她頻頻落水,為她,折袖斷腸……

人生是,美夢與熱望;夢里依稀……依稀有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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