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清晨,我下樓偷偷的溜出門,準(zhǔn)備一個人去這個陌生的小區(qū)轉(zhuǎn)轉(zhuǎn)。北方這個時候大概還處在一片漆黑中,而這里已是一個鳥語花香的世界。
可能因為霧霾的緣故吧,來了好幾日都不曾看到過北方那瓦藍(lán)明鏡樣的天空。盡管如此,那綠的冒煙,處處青草池塘,小橋流水的南國旖旎風(fēng)景還是著實讓我這個北方人深深迷戀。滿眼里流淌著的綠色,隨處可見的花兒們,那般氣定神閑,今兒你開,明兒它開,大家都在有條不紊的盛開著,惹得我這個北國人的心中也有了老來要居住此地的念頭。哈,總要心有遠(yuǎn)意才行吧!
頭頂上一咕嘟一咕嚕的木瓜,像個淘氣的孩子一窩蜂似擠在樹桿子子上,微黃的,淡綠的,讓自以為生長在地上的我大開眼界;后院里的楊桃熟透了就一個個掉到地上,晶瑩剔透,翡翠似的綠色,被那個饞嘴的鳥兒蟲兒吃了一口的,很少有人問津;至于芒果,一個個懸掛在高聳入云的樹枝上,不會一陣風(fēng)吹來,掉下來傷了路人吧……
一個朋友說,何以療傷,唯有南方。大自然是最好的療養(yǎng)師,這樣一個繁花似錦的大花院,將所有的喧囂逐之門外,塵世界的這牽那絆,竟然就異想天開的想著讓這鋪天蓋地的綠色侵吞了自己,最好永遠(yuǎn)的迷失在這如畫美卷中,不知歸路。
一個水塘, 被四周高聳著的椰子樹,葉片碩大的芭蕉,造型獨特的杜鵑,叢生茂盛的鬼貝竹等環(huán)繞著,依階而下,繞湖的周圍是一條狹窄的石板路,有幾個矯健的身影從我身旁疾馳而過。湖身被結(jié)實的鐵柵欄圍著,對面樹叢中別墅的白墻紅頂映在水中,還有那斜依在水面上盛開著的那幾株粉紅色的夾竹桃。水面平靜異常,偶爾有一條倆條紅色的鯉魚從水底冒了出來,匆匆吐個泡,又潛回水中去了。一片倆片很小的蓮荷的新葉稀稀疏疏的飄在水上,而更多的便是殘荷在秋天里留下的圖畫了,橫豎襒捺都畫得是那么恰到好處。
我忽然間就記起了這片荷塘,那般熟悉的畫面生動的展現(xiàn)在眼前。幾年前正是荷花別樣紅的時候,父親母親在這拍過一張照片發(fā)在群里面,身后就是這片荷塘呢。那全是碧波蕩漾的田田的荷葉啊!映襯著一株又一株亭亭玉立著的粉色荷花。父母臉上的笑容,似那滿塘盛開著的荷花般燦爛。
偶爾淡淡的風(fēng)從密密麻麻的樹叢中鉆了過來,岸邊斜坡上擠擠挨挨有點像茉莉的紫色小花朵開始輕快的舞蹈,驚飛了睡眠中一只倆只的蜜蜂和蝴蝶,手足無措的跳了起來……
“叮……”,是愛人,很想拒絕,但知道他和父母在一起。我大致告訴他們所在的地方,有一個大大的荷塘,告訴他們先吃早點,我想一個人靜靜地呆會兒。母親不待我掛了電話又急急的打電話過來,說讓我站著別動,她知道我在那,過來找我,真的不用了。好容易安撫好母親,舒了一口氣剛想坐在石凳子上發(fā)會呆,猛聽岸上傳來父親熟悉的聲音,“靜兒,上來回家吃早點。”
父親,我的左撇子的老父親,站在車子左面,推著那輛破舊的自行車站在馬路邊。我?guī)撞經(jīng)_上了臺階,來不急埋怨父親,只有點吃驚問他怎么找到這兒來了。父親像個孩童般顯得有點得意,幽黑而布滿皺紋的臉上一塊一塊的黑色的老年斑看著讓人心疼。
“走,上車,”不容置疑的口氣。我愣了一下,“我?guī)е惆桑闵硬粍拥摹!蔽以趺茨茏尠耸畾q的父親帶著我呢?盡管我是一個瘦子。
“上車,”父親一條腿已跨到車梁上,我只好乖乖的坐在車后。父親左腳使勁一蹬,車子開始在路上平穩(wěn)的行駛。此刻是幸福是激動,我抬頭看著父親微微駝起的單薄的后背,還有他那滿頭的白發(fā),看著他腦后面那個雞蛋大的疙瘩因此刻用力蹬車而顯的分外的突出。我甚至聽見了父親微微喘氣的聲音,幾次我肯求父親停下車讓我下來,都被他一次次阻止了。
那條路其實并不遙遠(yuǎn),但多想讓我親愛的父親載著我多走一段,但我又感覺那段路是那么遙遠(yuǎn),遙遠(yuǎn)到讓思緒從故鄉(xiāng)那條碎石子路上,父親趕著馬車送我們一次次的離家的背影,遙遠(yuǎn)到一個矯健的身影如何為他的兒女們一生守候操勞到雙鬢如霜。
而我呢,只是我另愿選了一條比較遠(yuǎn)的路而已,還想著要不要將自己迷失在路上。在那一瞬間,我緊緊挨著父親瘦削而又堅挺的脊背,眼眶不由濕潤了。
遠(yuǎn)遠(yuǎn)的,我看見了門口的母親,正在朝我們張望著,頭頂上那紅色的三角梅開的那么歡,那么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