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穩順遂地活到現在,但如果回頭望去,會發現那么多分叉的小路。如果曾有一瞬間把腳伸到水中,暗流或許可以把我卷入湍急的河流中,帶我去到一個無人向往的渾噩世界中。
在那所不好不壞的重點高中門口,曾經總是蹲著幾個技校的混混。他們年紀更大,身材也更高,頭發必然是要染成黃色,否則如何彰顯自己的差生身份。每當我放學時一個人走出校門,他們中的一個就會湊上前來,跟我噓寒問暖,沒話找話。好幾個月如此,或許持續了一年。他陪我走過一段放學的路,然后在某個路口會碰上我的其他同學,他就消失了。我也不會跟他說拜拜,也不說你好。我從沒問過他叫什么,哪個學校之類的話。我對他毫無興致。在金寶街的路口他問我能不能做他女朋友,我說如果你能買得起櫥窗后的阿斯頓馬丁就可以。他大喊了一句臥槽。
至今我也沒有買上阿斯頓馬丁。賺錢有這么難嗎?
在那所不好不壞的名牌大學附近,曾經有一間秘密出租房。在那里我讀完了黑塞的很多作品,荒原狼、玻璃球游戲,與之毫不相干的,還有哈耶克文集,若干劇本,以及賣不掉的手稿。整個夏天我試圖弄懂維特根斯坦,未果。那是一段密集閱讀的日子,也是我謊言最多的時期。在偷情的間隙充斥著大把閱讀的時光,隨后去便宜的餐廳吃飯,看戲,宵夜,在學校附近閑逛到半夜,繼續偷情,然后等6:30校門打開后回自習室做一個一本正經的好學生。
至今我既不懂維特根斯坦,也不懂哈耶克。治學有這么難嗎?
或許我可以過一段與現在毫不相干的人生。家人希望我以各種方式穩定下來,可穩定是一灘泥沼,只會讓人緩緩深陷,無從掙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