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蘇州回來,我趕著兩個通宵完成了天成公司的策劃。黑夜能使我安靜,它讓我遠離喧囂的自己。
凌晨三點,我把策劃發給秦岸,起身去泡了杯咖啡。回來之后居然看見一封郵件:“手的傷勢怎樣了?”我愣了會,一時竟不懂想什么。
“還好”。清晰的鍵盤聲讓人想起穿紅舞鞋跳恰恰的妖嬈女子。
我等了一會,關掉電腦去睡覺。又看見那個戴著黑色面具的男人。眼睛注視著我,手里舉著81號。
一夜無眠。
大清早,陳欣就來電話說要找我一起吃早餐。我家附近有家早餐店的豆漿油條特別好吃,據說是祖傳的手藝。
我看著鏡子里黑眼圈濃重的姑娘,一咬牙直接把手機調無聲了。反正陳欣有我家的鑰匙,我用腳趾頭都可以想象得到陳欣氣急敗壞的樣子。
在我安心睡了幾十分鐘之后,陳欣迅速出現在我床前。她直接朝我臉上甩來一個抱枕。我吃痛醒來,默默把被子蓋住頭以免受到二次攻擊。
“陳欣,打人不打臉懂不懂,破相了嫁不出去這輩子你養我?”我緊緊抓著被子,以防她喪心病狂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呸!賤人就是矯情,說得好像不打臉這輩子你就嫁得出去一樣。”陳欣一掀被子,“趕緊給我滾起來,別待會去晚了連渣都沒得剩。”
我欲哭無淚,誰叫人家是跆拳道冠軍呢。
?我花了十分鐘梳洗完畢,陳欣那憤懣的眼神讓我恨不得把穿了一半的高跟鞋甩了,直接躑拉拖鞋就走。當看到陳欣那雙恨天高,我果斷放棄了這個想法。
?似乎很久沒有這么早起來了,旁邊的樹上有“嘰嘰喳喳”的鳥叫聲。我深吸了一口空氣,剛想感慨下這美好的清晨。陳欣來了句,“這pm2.5的灰塵你還吸得這么開心。”整個人都感覺不好了。這世界上就是有那么多喜歡破壞別人幸福感的小婊砸,可你卻依然如此愛她。
那家早餐店早就排滿了人,里面的桌子已經坐不下,“騰騰”的熱氣彌漫了每個人的臉。我想起了昨晚煮的餃子,煙霧繚繞,整個廚房都充斥著水蒸氣的味道。
我倆站在繞成s型的隊伍里,前面有打鬧的小情侶,臉龐稚嫩。女方嬌滴滴的聲音讓人想起了某種動物的叫聲。
我正打著哈欠,忽然全身一個激靈。
一個熟悉的身影迎面走來,手里扶著一個女孩子旳肩,低下頭去親吻她的臉頰,笑容溫和曖昧。
我轉過身想擋住陳欣的視線,可一切都已來不及。她面容蒼白,拉著我一言不發走掉。
阿衡沒有看見我們。若不是湊巧,此時的他應該是在上海某所高校的實驗室里,穿著白色大褂,課后打電話給陳欣,親昵地稱呼她為小花貓。
我以為陳欣剛才會沖上前給阿衡兩巴掌。那樣才符合她的性格。
我果然是太久沒有得到愛情,不能克制自己飛揚跋扈的任性。完全不顧后果。
這已經不單單是一張機票的距離。
走了很遠,陳欣才放開我的手。路邊剛好有一家早餐店,她進去點了一碗牛肉面,加了很多辣椒。我等待暴風雨的來臨,卻連個響雷都沒聽到。陳欣埋頭喝著湯,辣出了眼淚。
這個時刻我真想罵一句去你妹的愛情。可就是這樣的愛情,讓人痛不欲生,卻無法自拔。人們總能給自己找到希望。以為再努力一點,就能得到幸福。不計前嫌,破鏡重圓。
陳欣吃飽丟下一句我回去了就走了。我嚼著那難吃的面,來不及開口就只看見她的背影。好想說點什么,一著急辣椒嗆得我流出了眼淚。去你妹的愛情。
我吃完結了賬,沿著粗糙干燥的水泥路往前走。偶爾有風吹過,刮下幾片葉子,脈絡清晰,如人的掌紋。
我給周小七打了個電話,讓她去陪陪陳欣。我沒有告訴她原因。小七“哦”一聲掛了電話。我突然想去看場電影,反正屏幕之下沒有亮光,看不見任何人的臉。
一大早的電影院空曠寂寥,光面的金屬裝飾材料折射出冰冷的光。沒有誰會一大早來看電影。哪怕寂寞深夜半醒的生物此時也混沌沉睡。早班的工作人員打著哈欠,時不時傳來敲擊鍵盤滴答的聲音。
昏暗的影廳,有清晰的英文字幕。膚色發白的異國少女淋著雨走在寂靜的街道。我恍惚了一下,想起了梁謙。曾經坐在自行車后座的少女,沿途巨大的植物投射出樹影斑駁。
手機震了一下,在冥冥的黑暗中閃著熒熒的光。我點開一看,“上島餐廳,十一點半。秦岸。”并沒有給我考慮的余地。這個男人的風格如此干脆利落。我居然不抗拒,并隱隱有期許。我打了個哈欠,這混沌的早上真讓人頹靡。
我出了影城,順手打了輛車。
上島餐廳的門口依然擺著那株枝椏嶙峋的不知名植物。秦岸要是知道這里是我和梁謙經常來的餐廳,不知道還會不會選擇這里。故人曾站在這里,試著點燃剛剛掏出來的香煙。
秦岸挑了個離門口不遠的桌子,看見我進來伸手致意了一下。我腳下的高跟鞋磨得皮膚有點疼。
“你好!”我打了個招呼坐下。
“姜小姐很準時。”秦岸看了看手表。
“我只是無聊,看完電影剛好就過來了。”
秦岸愣了一下,估計沒想到我如此直接。他腦海里的女子應該會矜持地應承才對,畢竟我們并不相熟。
“姜小姐不會是去了江南影城吧?”他輕緩地脫了外套,并不介意我的眼神。
“你怎么知道?”
“你住的附近就只有那家影城。”秦岸遞過來菜單,饒有趣味地看著我:“上次你朋友生日,你喝醉了非得拉著我,沒辦法我只能送你回家。”
我大腦“嗡”一聲短路了,愣了好久才理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那一直以來你都認識我?”
“是的。”
“那你是故意要找我策劃你們公司的方案?”我感覺有被戲弄的懊惱。
“那倒沒有。找你是受同行推薦,說你創意不錯。唯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