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
如…何:固定用法,省略號可以是名詞或代詞,在2.20中解釋過“如之何”,這里再一次出現,可理解為拿…怎么辦?有什么用?
禮:禮儀。
樂:音樂。有人解釋成禮樂,我覺得不合適,《詩經》中都是可以歌唱的音樂,其中只有一部分是官方音樂,而且官方音樂也不全是禮樂。
周朝時教育弟子的六藝是:禮、樂、射、御、書、數,使用的《六經》是:詩、書、禮、易、樂、史(春秋)。所以在這里的禮和樂,我認為是“在舉行禮儀、演奏音樂的時候”。
這段話中的“人而不仁”,歷來解釋沒有什么不同,基本上譯作“沒有仁”,但是我們要注意到,“人而不仁”和“人而無仁”是兩碼事。不仁是偶爾的,“比如你不仁別怪我不義”,就是說不仁是暫時的,或者是偶然的,反過來說“你要是仁我就義”;但是“無仁”卻是一直沒有仁了。理解了這一點,我們看后面的“如禮何”,就是說在舉行禮儀的時候,要用仁愛之心來進行,不帶著仁心而舉行的禮儀的,就不是正式有效的禮儀。就像在祭祀時,要守禮,其實就是內心要有仁德,有仁德自然會帶著崇敬之情舉行祭祀典禮,因而懷有“仁”的禮儀必定不會有僭越之舉。
同樣,“仁”對于“樂”來說也是如此。相由心生,在演奏音樂時不懷仁德,不把精力集中在演奏中,那么音調音色就會發生些許變化,音樂就會走樣,就不再是真正的音樂了。不論是祭祀的音樂還是典禮的音樂,或者即便是普通的大眾音樂,不懷著仁德來演奏音樂,還能有什么真正的作用啊!
這句話意思如下:
夫子曾經說:“一個人的品德里如果沒有‘仁’,舉行禮儀還有什么作用呢?一個人的品德里如果沒有‘仁’,演奏音樂還有什么作用呢?”
傳說中古樂有六樂:分別稱為云門、大咸、大韶、大夏、大濩、大武,在周朝時還保存有完整的這六套樂舞,分別在重大的祭祀活動中使用,《云門》祭祀天神、《大咸》祭地神、《大韶》祭四望、《大夏》祭山川、《大濩》祭周始祖姜嫄、《大武》祭祀周代祖先。六藝或六經中,只有樂這一樣,無法有效的通過文字記錄下來,盡管中國古代已經發現“宮商角(jué)徵(zhǐ)羽”五音(對應簡譜中的12356),但是音樂的復雜性,并不是只靠這5個音節能完成的,由于沒有統一樂譜,再加上樂器的復雜性、演奏方法的多樣性,以及戰爭的頻繁,音樂失傳也是可以預料的。像《六樂》這樣有音、有樂、有歌、有舞的大型音樂,只用文字如何能記錄下來?即使有人能記錄,經過了這么多年,文字意思的變化,也根本不可能再恢復原貌了,這不能不說是遺憾。
周朝末年,禮樂崩壞,孔子從根本上找到了原因——就是人們普遍缺乏“仁”。孔子提出的這個“仁”可以看作固有名詞,我們在解讀時根據需要和上下文意思翻譯成“仁心,仁德,仁愛”等都可以,但是不能盡善盡美的完全符合孔子的意思,因為它應該是一個系統概念,不是一兩句話能詮釋清楚。
“仁”是內心的品質,“禮、樂”是外在的表現形式。一個人心中的內在品質,總會體現在言語、行動和習慣上。
但人總是矛盾的,有時候行為就會出現逆反,人是變化的,受環境影響較大,因此,有時候人心中美好的品德也會被不好的品德覆蓋,所以夫子會說“克己復禮為仁”,到了南宋朱熹時,發展成為“存天理滅人欲”。儒家所說的修身,其實就是這樣一個反復把天下的“善”體現出來、不斷把性格中的“惡”壓抑住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