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現，我在情緒產生較大波動時，晚上會做一連串的夢，好多次了，都是這樣。我的心情并不是每天都那么好，那么平靜。比如這兩天我的心情低沉而又傷感，什么事都不想做，連平日里最感興趣的事，這兩天也不感興趣了。
我知道，每回一次老家，我的情緒會低沉好些天。這大概是每一個客身在外的游子所共有的情緒吧，有誰看著年邁的父母站在村口抹眼淚而能無動于衷呢。除了扭頭就走，期待明年再見，你還能有什么別的辦法呢。
時間過得很快，一晃就是一年；但時間過得又很慢，等到明年過年，又是一件遙遙無期的事。自從上學離開家，在父母身邊的日子就越來越少了。每一次回家，就看到父母老去了一大截，心里就感到特別自責。有時候在心里經常問自己，你這一年來忙忙碌碌地，都在干些什么呀？給父母買過一頓藥嗎？做過一頓飯嗎？鋪過一次床嗎？劈過一次柴嗎？挑過一次水嗎？認真的聊過一次天嗎？捶過一次背嗎？洗過一次腳嗎？
這么一問，我就發現我是一個過得很失敗的人。所以每回一次老家，我都會看到一個真實的自己，并狠狠地罵上一句，沒用的東西，回來干什么！多少年來，我甚至沒有好好的端詳過父母，直到他們變得滿臉皺紋步履蹣跚。
前年母親出車禍住院，我在醫院里伺候了四十多天。我幫她一點一點吃飯，幫她一下一下穿衣，幫她仔細地擦臉，幫她慢慢地捏腳。有時候撫摸著她的臉，回過頭去，就會滾下一串淚水。母親有多疼痛，我的心就有多疼痛。有時候，我又會產生奇怪的想法，真好，母親終于可以安靜地休息一會兒，我終于有時間陪她一晚上一晚上地度過。
這次的離家，比往年更讓我揪心，因為我看著母親抱著我的女兒不肯撒手，把她老邁的臉伏在孫女的肩頭，淚如雨下，我的心就像從腔子里摘出來一樣難受。車子終于要走了，我看見母親忽然扭過頭去，而白發蒼蒼的父親還站在那里張望，我忍了好久的熱淚，終于肆無忌憚地奔涌而出。
每年的分別，都是這樣一幅凄惶的場景。你總歸是要為生活繼續去奔波，還能有什么樣的辦法！
所以回來的這幾天，我的心情就特別低沉而傷感；而只要這樣，一到晚上，我就會做一連串的夢。就像這次，我夢見我和父親一起吆著牲口下河路，河坡上長滿了碩大的南瓜。我夢見我開著車，父親坐在身邊，在一大片碧綠的草坡上升起又降下。我夢見我和母親在山間放羊，忽然就飄下一天雪花，有一片雪花落在了一只羊的眼睫毛上，它眨了一下烏黑的眼睛，又不見了。我夢見一家人要在一起吃火鍋，卻怎么也找不見那只大鍋了，我就到處找鍋，直到急得人心里發慌，終于夢醒了，眼角還掛著淚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