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有些疲憊。加入投行一月有余。
今日午餐時陪老板和老板的閨蜜朋友坐在中環的都爹利會館,對面女士戴著一串珍珠項鏈,珍珠一顆顆比麥麗素還大,手上的綠寶石戒指幾近閃瞎我的眼。另兩位女士微整的臉龐精致無比,毫無破綻。我看著她們談笑風生,然而盯著她們的不斷變化的嘴形,就是沒印象她們都說了什么,干脆扭頭欣賞會館風景。
都爹利會館的內飾雅致,低調奢華。墻上的字畫都是會館主人的收藏,但是中國風的字畫和西式的酒柜吧臺和平共處,倒是另有一番滋味。進進出出的都是精致的中產——起碼看起來都是bling bling,賞心悅目。
老板和她的朋友們聊的起興,我怔怔坐著,因為昨晚的中環紅酒會結束太晚,現在整個人都有些恍惚。人還在,魂卻飄著。
我想起常玉,他在法國的生活起起落落,最終藝術的結晶流落到21世紀,在拍賣場上,被資本追逐。那些愛畫的人,他們為畫畫付出心血,最終使得作品得買家收藏,掛于會館,成為城中貴族附庸風雅之地。(我并未瀏覽會館每一幅畫,也不確定是否有常玉,只是想起他。)
自由最大的敵人是什么?是資本。投行女和站街女又有什么本質的區別呢?
平日披著外套,在冷氣十足的寫字樓辦公室敲鍵盤。突然微信一響,老板說:走,去見個客戶。我迅速反應,一邊拿出抽屜里的口紅補妝,一邊甩掉腳上平底鞋,蹬上寶藍色的LV小羊皮高跟鞋。一分鐘后已經??穿戴整齊,帶著Moleskine筆記本和名片夾走去會議室見客了。
客戶在不同的投行間做選擇,投行則努力展示自己的專業形象,期望被客戶“翻牌子”。這和性工作者相似。性工作者也會努力穿戴整齊,展示其專業性,期望和客戶達成交易。曾經去探過尖沙咀香檳大廈的一樓一鳳(現已拆除不復存在)。樓中每個房間門上都貼著各式各樣的貼紙:“36D”、“日本混血”、“制服誘惑”……她們也在努力做銷售,試圖宣傳自己的USP(Unique Selling Point)。我們在投行,也努力sell自己的特色,鞏固自己的護城河,性工作者sell的是性服務,我們sell的是金融服務。
“如果再不去做自己真正喜愛的事情,我很快就會老去了。”
在早高峰MTR洶涌的人流中,在加班后閃爍的維港夜色中,在陪客戶吃飯的飯局中,我總是不是這樣跟自己說。可是又總覺時間是在太快,來不及思考。仿佛只有晚上躺下來入睡前的幾分鐘是屬于自己的。這幾分鐘,我可以不用看老板眼色,不用對客戶壓著性子,不用和同事裝作相親相愛,不用受生活的磨練。我自由自在地想象著:
我在云南的hostel曬太陽,
我在尼泊爾的山頂等日出,
我在拜縣的星空下泡野溫泉,
我在肯尼亞羨慕著乞力馬扎羅山下的大象……
以上的以上,是我越來越遙遠的回憶。